阴雨绵绵，天地间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水雾。雨丝轻轻飘落，润湿了沈念的墨发。
    沈念领着春桃侍立在沈夫人房前廊下。
    继那次沈夫人晕倒已经过去好几日了，这几日沈夫人似觉无颜见人，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
    沈婉因为那天的事情自顾不暇，这几日没人找沈念麻烦，她倒也乐得个悠然自在。
    不过……
    沈念朝沈夫人房门看了一眼，心下明白自己这悠闲日子看来要结束了。
    \"二小姐，夫人让您进去。\"王嬷嬷唤了沈念一声。
    沈念动了动站得僵硬的身子，领着春桃进了内间。
    内间的空气中漫延着，一股中药的苦味，有些呛鼻。
    沈念用帕子按了按自己的鼻间，止住鼻间的痒意，她抬眼朝沈夫人看去。
    只见沈夫人半倚在软靠上，换去了平日繁琐的衣饰，未施粉黛的脸苍白不已，只着素衣的身型消瘦无比。
    短短几日沈夫人就像是老了整整十岁。
    沈念看着曾经叱咤风云的沈夫人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她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感慨。
    沈夫人虽然偏心，但对于沈婉她也算是十足十的疼爱了。
    在沈念打量沈夫人的时候，沈夫人也在打量她。
    沈念今日将一头青丝绾成精致的发髻，金玉簪子点缀其间，她眉眼明艳，双眸潋滟如将这天地间所有的芳华揽尽其中。
    她着一身深蓝色长裙，裙摆上绣着精美的牡丹花，高贵端庄。
    原来沈念已经出落的如此明艳动人了，沈夫人惊觉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自己的小女儿了。
    当年她怀上沈念时，也是满心欢喜的期盼着沈念的到来。
    她以为自己的夫君也跟自己一样，期盼着新生的孩子。
    可偏偏比孩子更早来临的是，夫君的背叛。沈老爷趁着妻子怀孕，纳了一房又一房的貌美小妾。
    她因怀孕难以入眠的每个夜晚，她的夫君都在与小妾夜夜笙歌。
    这让她坐立不安，她怕比她更加年轻貌美的小妾们会抢走她夫君的心。
    还好她还有她未出生的孩子，只要她生下嫡子，她的地位就能更加牢固了。
    可偏偏沈念是个女儿，得知自己又生了一个女儿后，心彻底凉了半截。
    夫君也很少来看她了，在一夜夜的寂寞下，她将对夫君所有的怨恨都加诸在了沈念身上。
    她将沈念扔给乳母，任由沈念自生自灭。而她则对沈念不管不问。
    不知不觉，原来已经过去18年了。
    沈夫人看着沈念一时竟有些恍惚，一直被忽略的孩子已经在看不见的角落，长成了如今优秀的样子。
    注意到她的目光，沈念忍不住用手挠了挠自己的脸，她脸上是沾上了什么东西吗？
    不然她这便宜老妈，干嘛用那样肉麻的眼神看着她。
    没错沈念对她眼神的形容就是肉麻，沈念没有办法从中领悟到任何的温情。
    沈念忍不住微微侧过头，躲开沈夫人那令人不适的视线。
    她这一动作，刺疼了沈夫人的心，也让她彻底从恍惚中缓过神来。
    沈夫人抬手让沈念坐下，看着她许久缓缓开口：\"母亲希望你看在血缘亲情的份上，求求夜王府让他们压下你姐姐的丑事。\"
    沈念闻言，心中一惊。
    她知道沈夫人一直对长女沈婉百般维护，但她万万没想到，沈夫人竟然会让自己求情，让夜王府压下沈婉的丑事。
    夜王府是京城中最有权势的家族之一，在朝中地位崇高。如果夜王府愿意出手，压下沈婉的丑事并非难事。
    但沈念明白，人情债最难偿还，如果她真的去求夜王府，那么她将永远欠下夜王府一个人情。
    顾淮安也会觉得她没有原则，一次次对凌辱自己的人退让忍耐。
    更何况抛弃这些种种，她沈念也绝不是什么绝世大圣母，还能对妄图至自己于死地的人高抬贵手。
    沈念沉默了片刻，看着沈夫人，语气平静地说道：“娘亲，姐姐犯错，理应由姐姐自己承担。我们沈家不能为了姐姐，失去原则和尊严。\"
    沈夫人脸色一沉，道：\"那可是你的亲姐姐，你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身败名裂!\"
    沈念闻言嘴角勾出一抹冷笑，说：\"我有什么不能看的，她能设计陷害我，我为什么不能看着她自食恶果。\"
    沈念从椅子上站起，缓步走至沈夫人眼前，望着她的眼神无比坚定。
    \"我不会抛弃自己的原则，去包庇沈婉。还有母亲，您在这其中又做了什么？您一定比我更加清楚。\"
    沈夫人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她看着沈念，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原来沈念什么都知道了，她都知道了。
    沈夫人望着她，嘴角嗫嚅想要为自己争辨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母亲，女儿有事先行告退了。\"
    撂下这句，沈念头也不回的离开沈夫人院子。
    看着沈念离开的背影，沈夫人压在眼底的泪打湿了她的眼睫。
    她对不起自己的小女儿，也救不了她的大女儿，她真是一个无用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