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嘉睦门口停下，安羽柒跟着陆洐之走了进去。
此时已是深夜，大厅很空旷，只能看到几个护士和值夜班的医生走动。
见他们走来，江沐辰将手里的一件护士服递了过去，神色有些焦急。
“安医生，先换上吧。”
换衣服干什么？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安羽柒一下抬眼，正好对上陆洐之的目光。
陆洐之没有说话，只是瞟了江沐辰一眼。
嗯？
他没跟安羽柒说吗？
江沐辰嘴角抽搐了几下，眼神飘浮，表情有些怪异，好像有点难以启齿，犹豫了好几秒，才耷拉着眼皮闷闷道。
“安医生，是这样的，我那位朋友，好像有……先兆流产的迹象，她现在谁也不见，也不允许医生碰她，我总觉得她状况不太对，你看，能不能……”
——他的朋友？怀孕了？还不允许人碰？
安羽柒大胆推测，那位女士肯定和他俩其中一个有关系。也许，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逼婚，而他们不愿意。
渣男！垃圾！
她也是有原则的人。
脸上最后一丝笑容也消失殆尽，她目不转睛盯着江沐辰，嘴角微微下撇。
“江先生，她都不让人碰，我去也不行啊，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她的表情很纯粹，纯粹的厌恶。
她想什么，江沐辰一眼就看了出来，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他哥就半点没透露她是来干嘛的吗？
“那个，也不是不让人靠近，只是……她身份有点特殊。”
“江先生，对不住了，这么不要脸的事儿我可干不了，再说，我也不是妇产科医生。”
被她无端端骂了一顿。
一时之间，江沐辰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也做不出强迫人的事儿。
他不行，有人行！
“少啰嗦。”陆洐之把衣服塞到她手中，冷冷睨着她，声音很强势，“快去换。”
好家伙，这货求人还这么横。
安羽柒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我就不！”
她梗着脖子和他对视，像似想到什么，突地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该不会是你惹的风流债吧，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去。”
求她？
还真给她脸了！
陆洐之脸黑得能滴出水。
两人四目相对，目光里没有情，只有厮杀。
见他俩杠上了。
江沐辰硬着头皮，一咬牙。
“是我，我不会强迫她打掉！”
他的？
安羽柒眼神古怪地在他俩脸上徘徊，慢吞吞穿上护士服，又把头发扎成马尾，戴好帽子和口罩，看起来一下乖巧了许多。
三人一起走进电梯。
江沐辰轻车熟路地走到病房，伸手推了推门，果然纹丝不动，
护士长拿来一把钥匙，悄声道，“她嚷着要自杀，我们都不敢硬闯。”
安羽柒眼睛咻得睁大，急忙看向陆洐之。
见她一副打退堂鼓的表情，陆洐之眉锋微蹙，闪电般打开病房门，把她往里一推，又极迅速关上门。
靠……
野蛮，粗鲁。
安羽柒踉跄着蹿了进去，好不容易才扶着墙站稳。
“你别过来！”见有人突然闯进来，女人把刀放在手腕处，尖叫着阻止她的接近，“滚，滚出去。”
看见女人的脸，安羽柒愣了下，这不是最近爆火剧《乱世情长》中的女一号向毓吗？
怪不得江沐辰会说她身份特殊。
想避已经避不开了。
迅速扫视了眼她手中的刀，那是一把修眉用的修眉刀，小小呼出一口气，安羽柒双手小弧度地搓着，试图让她放松一些。
“我不过去，你冷静一下，先把刀放下。”
“不要检查，不要……”向毓蜷缩成一团，刀子一直抵在手腕处，语无伦次，“你们都是坏人……坏人……”
“我是护士，你看这是我的工牌。”还好那上面没照片，即便有安羽柒也顾不上了，只想着怎么安抚她。
向毓摇着头，她的发丝凌乱，目光里除了惊恐和绝望，还带着疯狂。
“你出去，快点出去，我划了，我真的划了……”
——冷汗已经湿透衣背，安羽柒现在恨不得把陆洐之劈成八瓣。
情急之下，她喊出向毓的名字。
“向毓，你别这样，我是你粉丝，特别特别喜欢你。”
她的粉丝？
向毓缓缓抬起头，两人目光相撞，见她神色略有些恍惚，安羽柒知道自己赌对了。
但是向毓并没有放下戒备。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知道你是《乱世情长》里的云婉，你每一部剧我都看了，演技特别好。” 安羽柒语速很快，生怕她下一秒就做出什么傻事。
“好吗？”
向毓眼里慢慢恢复了焦距，嘴唇在轻轻颤动，手上的力道也在渐渐减弱。
“但是有那么多人骂我，说我……毁了他们心中的云婉……”
“你只看到一小部分负面评价，还有那么多人喜欢你。”安羽柒小心翼翼往前挪了一小步，睫毛颤巍巍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你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
努力……
向毓的眼神开始有了些许的波动，又垂下眼帘看着手腕，突然，眼泪颗颗落了下来。
“可是，我只是努力想他喜欢我……”
陷在感情里的女人，总是特别感性。
安羽柒叹了口气，走了过去，俯身摸了摸她的头，女孩子，总是需要人安慰的。
“你这样伤害自己，我们也会伤心的。”
她的动作太温柔了，向毓突然就生了委屈，手一松，刀掉在地上，她抱着膝头泣不成声。
病房里，呼吸声和抽泣声在空气中交织……
*
*
与此同时，陆尘云正站在落地窗前，夹着一支雪茄，眉头皱得极紧。
他喜欢黑暗的环境，在黑暗里思考会清醒很多，所以客厅里并没开灯。
“确定是让他的人抓到了？”他的声音很淡，听不出喜怒。
客厅的角落里，一个黑影微微动了动。
“是的云叔，我们去晚了一步，向小姐被他带到了嘉睦。”
又是他这个好侄儿，陆尘云承认他很愤怒，他向来自负，但却次次晚陆洐之一步。
“还有个情况，他最近和一名女医生走得很近。”黑影中的人继续说道。
“哦？是她的女朋友吗？”陆尘云似乎有了些许兴趣，紧锁的眉头也略微舒展了一些。
“还不确定，他们的关系并不算亲密。不过，那位女医生是他外甥的前女友。”
——外甥的前女友，挺会玩啊。
陆尘云轻笑一声，黑暗中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云叔，要不要我……”那人似乎是想问要不要他去做点什么，却被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
“罗飞，你先下去吧，我有话要和先生单独说。”
客厅里的灯亮了。
微微有些晃眼，陆尘云回头瞥了眼突然出现的女人，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夫人怎么来了？”
与陆尘云温文尔雅的外表不同，周瑾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位不折不扣的女强人。不过，她今天穿了条浅紫色真丝纱缎连衣裙，裙长过膝，精美的刺绣点缀着裙摆，使她看起来多了几分温婉的女人味。
她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他，声音平淡如水。
“这份东西，我想你会很感兴趣。”
陆尘云伸手把领口扯开，眉头依旧紧皱，接过来，打开。
良久，他眉头松动，声音带了几分笑意。
“来源可靠吗？”
“这是大哥让我转交给你。”周瑾抬手把鬓角的散发掖回耳后，神色冷漠，“何况，没经过证实的东西，我是不会给你的。”
谨慎，一直是她的特点。
陆尘云身子放松的往后靠了靠，取下眼镜，闭上眼揉了揉眉头。
“说吧，这次要什么？”
周瑾笑了笑，语气平和，“首席财务和人事干涉权。”
这一次陆尘云闭上眼，很久都没说话。
周瑾也不打扰他，拿起文件专心地看着，仿佛刚刚就是随口一说。
有些东西，拿出来就是交换条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