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诧异地看着华妃。
“你费了这么大功夫,只会了和朕说这个?”
华妃抬起头,眸中带泪。
“是,这是臣妾对皇上唯一请求。”
皇上看着华妃已经泛红的眼睛,心生愧疚。
他以为,华妃是来向自己求情的。
不管是出于爱新觉罗家的统治,还是出于各种私心,皇上下定决心,年羹尧必须死。
哪怕华妃来求情,也不可能改变什么。
他没想到,华妃只是来求给年羹尧一个全尸,顺便将尸体运回老家安葬。
这样的要求不过分。
毕竟人死如灯灭。
只要年羹尧一死,依附着他的党羽,自然树倒猢狲散,不再成为威胁。
“年羹尧怎么说也是给大清立下汗马功劳的,你的请求,朕允了!你快起来!”
皇上说着,亲自把华妃搀扶起。
华妃站稳了身子后,轻轻地推开皇上的手,后退一步,屈膝行礼。
“臣妾谢皇上!”
皇上看着华妃眼圈越来越红,叹息一声,将她拉入怀中。
“世兰,你怪朕吗?”
华妃摇头。
“皇上是明君,是臣妾的哥哥糊涂做了错事。”
“你明白朕的苦衷就好。”皇上轻抚华妃的发鬓。
他不曾注意到,曾经一头乌黑青丝的华妃,现在已经开始有头发了。
“皇上是天子,凡事都不能为所欲为,臣妾知道。皇上能够答应臣妾的请求,已经是破例,臣妾感激皇上!”
“世兰,谢谢你理解朕。”
皇上欣慰地笑了。
离开养心殿,华妃走在回翊坤宫的路上,一直强忍着泪水的她,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这时一个小宫女不知怎地,迎面冲撞了过来,撞到了华妃。
华妃差点儿摔倒在地。
“娘娘!”颂芝赶紧去扶华妃。
好在及时,华妃才没有摔在地上。
颂芝立即瞪向方才的宫女,大声呵斥。
“没长眼睛吗?!”
宫女吓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华妃娘娘饶命,华妃娘娘饶命!”
“起来吧。”华妃疲倦地抬手,让宫女起身。
宫女刚要起身,又被一股大力,踹倒在地。
她抬眸一看,原来是颂芝。
颂芝冷眼道:“看什么看!”
她实在气不过,所以才抬起一脚,踹倒了那宫女。
宫女不敢吭声,只得跪在地上,哭哭啼啼。
华妃却是累了,看向颂芝,说:“扶本宫回去吧。”
“是。”颂芝又给了那宫女一个眼神刀子,才扶着华妃离开。
走远了之后,颂芝小声地说:“娘娘,方才那婢子,是景仁宫里的。”
华妃冷笑,眼中的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皇后是迫不及待地想看本宫的洋相了,那本宫就让她看吧。”
颂芝轻嗤,“皇后落井下石,真是过分。”
华妃望着前方长长的宫道,淡道:“她等这一天等了这么久,自然是等不及了。”
深秋的紫禁城,在黄色银杏叶的点缀下,有一种萧索美。
金黄色的阳光,撒在青色的瓦片下,散发出刺眼的光芒。
华妃突然觉得,这紫禁城就像一个巨大的笼子。
————
“奴婢看到华妃娘娘泪流满面,失魂落魄,十分伤心。”
宫女跪在地上,和皇后回禀,方才自己撞到华妃的情景。
皇后听了心情舒畅。
“华妃伤心也是理所应当,毕竟......”
看到跪在地上的宫女,皇后止住了话头。
“你下去吧。”她对宫女说。
“是,娘娘。”宫女磕了一个头,转身离开。
剪秋看到皇后脸上难以掩饰的笑容,心里也高兴。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华妃这颗眼中钉,终于被拔除了。”
皇后摆摆手,收住笑容。
因为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年羹尧的确倒台了,华妃也的确没了依靠。
可是,华妃的妃位皇贵妃,并没有废除。
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约越往下想,她越是不安。
剪秋看出了皇后所想,安慰道,
“娘娘莫要忧心,以前华妃横行霸道,那是有年羹尧撑腰。如今她失去了依仗,空有一副作威作福的架子,还不是任由娘娘您拿捏!”
听剪秋这么说,皇后深以为然。
以前对付华妃,她总是会顾忌许多。
一方面,是来自位高权重的年羹尧;另一个方面,是来自皇上对华妃的宠爱。
皇上连战功赫赫的年羹尧都可以杀了,华妃又算得了什么?
皇后想明白了,这华妃已经不值一提了。
她就等着年羹尧的死讯传来,然后好好地收拾华妃了!
————
两日后,刑部大牢传来了年羹尧的死讯。
苏培盛亲自到大牢严明正身后,才让官差将其尸体拉出大牢。
年富兄弟二人粗布麻衣,等候在宫门口。
当他们看到自己的父亲,被一袭破草席盖住,放在破旧的板车上,不禁落下了泪。
年羹尧已死,年富兄弟二人的一切官爵也被褫夺,他们现在只是一介布衣。
将年羹尧的尸体,搬到了牛车上后,他们红着眼睛出了城。
驾着牛车走了一段距离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往后看了一眼巍峨的紫禁城,眼中升起哀伤的眷恋,随后,又齐齐转身,再次上路。
从今以后,在繁华的京城,再也没有他们年家的立足之地了。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
过往繁华鼎盛,如过眼云烟。
离开京城后,他们在一个小镇上落脚。
考虑到牛车上有年羹尧的尸体,不便住宿,他们干脆就在义庄里住,随便打发一晚。
暮色降临,乌鸦哀鸣。
兄弟俩背靠着背睡觉,迷迷糊糊入睡。
半夜,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年富率先睁开眼,疑惑地看向弟弟年兴,发现他睡得正香。
“咳咳!”
微弱的咳嗽声再次传来,这一回年富听得真切。
这咳嗽声是从牛车上传来的。
可牛车上躺着的是父亲的尸体!
想到这儿,年富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将年兴靠在了柱子上,拔出刀一步步走向牛车上。
暗淡的月光下,一只枯瘦的人手,慢慢地抬起。
年富全身血液瞬间冻住,举刀相向:“快离开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