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重子安排好雪宫事宜,复又匆匆赶去了月宫。
独自在月宫寻找查探上官浅的踪迹。
寻到最后,雪重子的眉间越拢越深。
这痕迹……
也太明显了……
莫名的,雪重子心下发紧。
虽然接触不多,可从前两次她偷他雪莲来看,他清楚她绝对不是这般粗心大意之人。
心下焦急,寻找的动作也更快了几分。
可谁曾想到,最后一扇门推开,他见到的竟是那人满目苍凉,口吐鲜血,缓缓倒下的模样。
心头一滞,来不及多想,他下意识旋身而起,接住了那道倩影。
怀里的人浑身滚烫,面色却苍白若纸,更衬得唇畔血色鲜红妖冶。
眉尖轻拢,嘴里喃喃着细碎的语调,发丝凌乱,衣摆飞舞,恍若折翼的蝶,昳丽却破碎。
一滴泪珠自她眼角缓缓落下,滴落在他的手背,烫的他都有些生疼。
几次交手,她无一不是张扬鲜活,挑衅灵动的模样。
乍然见她如此脆弱,奄奄一息,竟觉胸腔发窒,憋闷的很。
月公子还在前山,当断则断,雪重子寻到上官浅身上的药盒,直接将那雪莲全部捏碎,给她灌了下去。
月宫如今一片混乱,这人又身份未明,雪重子思虑再三,还是默默收拾了一番,悄然将人带回了雪宫。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浅自黑暗中醒来。
只觉唇边苦涩,周身寒凉,眸中冷色一闪而逝,瞬间肌肉紧绷,满是戒备。
一温润事物被递至唇边,热气盈盈,满是苦意。
上官浅下意识蹙眉,侧头避开。
雪重子一顿,将药收了回来。
“你醒了?上官姑娘。”
上官浅撑着起身的动作一滞,豁然看向坐在床边的人。
雪重子
手上还拿着只剩个底的药碗……
上官浅下意识抿了抿唇。
嗯,苦的。
还有点雪莲独有的清甜味道……
他人还,挺好的?
雪重子能查出她的身份,她不意外。
她只是意外,她怎么会到了雪宫?
那时她心神大震,有些不管不顾,便是被抓了不也应该在月宫或者地牢吗?
她不怕被发现,总归有脱身的法子,只是可能身上刺客的嫌疑要多带一阵罢了。
清醒过来的短短几秒,她想了一切可能和应对。
就是没曾想过她会身在雪宫……
“我……,咳!咳咳……”
刚要询问,胸口突然一阵闷疼,上官浅忍不住呛咳了两声。
一杯温水被递至唇边,上官浅蓦得一怔。
“谢、谢谢。”
雪重子没有多言,只是点了点头,起身将药碗放下,再回身时,神情严肃,眉眼寒凉冷冽,极具压迫力。
“月长老在前山遇刺身亡,此事可和你有关?”
“月长老遇刺身亡了?!”
上官浅连忙摇头,适时做出震惊的模样,动作间胸口又是一阵闷痛,令她不由蹙眉。
微微吸了口凉气,上官浅手捂胸口,克制微喘的为自己辩白。
“此事决计不是我所为,我的武功你是清楚的,再者,我也没有理由……”
“好。”
上官浅话还没说完,她本来还想说她今夜一直都在后山,根本没有时间,可雪重子就直接打断了她,神情也和缓了下来。
“你心神激荡,内力紊乱,虽以雪莲辅药调息,暂时压制住了你体内燥乱的内息,但仍需好生修养。
现下月宫多事繁忙,不便相请,待过几日,我再去请月公子前来诊脉。”
一番话下来,上官浅已经惊怔在了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什么意思?
不审、不用刑,给她用雪莲,还要帮她请月公子?
雪宫,待谁都这么宽容和善吗???
上官浅满眼茫然不解,倒是显出几分呆萌。
还,挺可爱的……
雪重子唇角微不可察的弯了弯,垂眼间又恢复了原来冷漠的模样,淡声道:
“时辰还早,上官姑娘早些休息。”
言罢,迈步离开,只余一片清凉之气透过门扉,来了又走,没有痕迹。
上官浅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炉火燃烧发出了‘噼啪’声响,这才彻底回过神来。
雪宫长年白雪皑皑,冷气萦绕,即便屋中燃着炉火仍旧有些寒凉。
上官浅此时身体虚弱,体内一直蠢蠢欲动的半月之蝇也在这一晚接连六七朵极品雪莲的作用下变得老实本分了许多。
习惯了燥热的上官浅倒是难得体会到冷了。
上官浅伸手拢了拢厚实的被子,在枕边好似碰到了什么东西。
原来是装雪莲的盒子。
随手打开,上官浅又是一愣。
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四朵雪莲。
可却不是她之前摘得那几朵。
这四朵的品相,明显比她之前摘得还要好。
上官浅默然无语。
雪宫、雪重子。
这人,是傻的吧?
难怪……
难怪被云为衫那般轻易收拢……
‘啪’的一声,盒子重新盖好,一声哂笑突兀响起又落下。
上官浅没有久留,缓了几口气便起身查看东西,整理了下自己。
天还黑着。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可她清楚,她不可能留在这里。
她的身份,是宫尚角未过门的新娘。
是不被允许、更不该出现在这的新娘。
上官浅自夜行衣衣袖夹层里抠出来颗小夜明珠,将其板正的放在了桌面上。
就当是药费吧。
此刻她身无长物,这是唯一能拿出手的东西了。
东西放下,上官浅再未回头,伸手推开了房门。
上官浅的背影渐行渐远,雪花簌簌落下,那道身形愈发飘渺。
“不留一下吗?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去过那条暗河,应该受不住吧……”
雪峰上的凉亭下,雪重子和雪公子相对而坐。
雪公子张望着那道背影,有些迟疑的询问。
雪重子微垂着头,按部就班的煮着茶,没有向山下移过一分视线。
嗓音低压浅淡:
“不属于这里的人,终归是要离开的。”
留与不留,都没有意义。
再者,他又怎知,他不曾留过呢……
雪公子见他面上仍旧一派漠然的模样,心下默默叹了口气,伸手给茶炉拨了拨炭火。
若是方才他没有见到他将人抱回来的模样,他还真信了……
雪花仍旧簌簌,于空中飞舞、盘旋,落在澄澈的雪地,似是找到了归途的孩子。
雪宫,仍旧是往日的模样。
一宫、两人。
清清冷冷,安安静静。
屋中炉火仍在燃烧,木材的噼啪之声不时响起,桌面上那颗小巧圆润的夜明珠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