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就是月亮，还能是什么。

    唐心抱着膝盖，靠着方兰仰望星空，不自觉想到了曾经的某个夜晚。

    记得那是中秋节的一个晚上。

    她和姐姐躲在街角，看着比平常要热闹许多的街道，因为是节假日，有很多孩子跟着家长出来游玩，她们都很羡慕。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圆，也很亮。

    除了月亮，唐心记不清那天与以往有什么不同。

    只记得，姐姐不知从哪里拿出了月饼，将月饼掰开，一人一半。

    她和姐姐躲在人少的地方，一边赏月，一边吃着月饼。

    姐姐说，吃完月饼，她们以后会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圆满，团圆。

    那时候，她只觉得，有姐姐在身边，她一点都不羡慕其他小朋友。

    唐心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她转头看向方兰，方兰也看着她，无言的对视了几秒。

    随后，方兰站起身，叉着腰仰头看向天空道：“小唐心，月亮出现了。”

    唐心猛地抬起头，她看见满天星河的夜空中，出现了一轮弯弯的月牙儿。

    星星闪烁，天空出现了一条通往星河尽头的光路，唐心忽然被淡淡的微光笼罩，透明的小鱼环绕在她的身边，飞毯变成了一条纸折的白色小船，小船只能承载唐心一人。

    方兰拍了拍唐心的背，跳下了船。

    小船开始升空，进入了那条连接星河尽头的天路里，带着唐心接近天空。

    她低头看着方兰，女人只是笑着朝她挥了挥手，接着将那把蓝色的雨伞扔上船，说道：“小唐心，记得在月亮变圆的时候回来，替我向小唐雪问个好，一路顺风。”

    “嗯！”唐心小心接过伞放好，擦了擦眼泪，重重点头，同样向她挥手，然后顺从的让小船带着自己越飞越高。

    她知道，她这次会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见到想见的人。

    天边的月牙儿在缓慢的变大变圆。

    白色的纸船游荡在夜空，星光为她铺路，风在她耳边刮响了儿时的乐曲，云朵轻飘飘伴随她左右，小鱼在云海中翻跃跳舞，月亮温柔注视着一切。

    挂在夜空的五角星们随风摇晃，唱起了歌谣。

    “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

    “船上有颗桂花树，白兔在游玩～?”

    “桨儿桨儿看不见，船上也没帆～?”

    “飘呀，飘呀，飘向云天～?”

    小白船带着唐心渡过了银河水，越过了云彩国，距离散发着金光的尽头越来越近。

    随着歌谣渐渐进入尾声，她终于来到了离陆地最遥远的地方。

    小白船停了下来，唐心好奇地四处张望。

    这里是一个很漂亮的地方，到处都是金光闪闪，云彩缭绕，像是到了传说中的童话国。

    而她的面前，正是一处鸟语花香，绿草茵茵的美丽花园。

    唐心拿上伞，迫不及待的跳下了小白船，云彩稳稳接住了她，荡起一圈圈涟漪。

    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动作是那么自然，完全看不出瘫痪的样子。

    等到唐心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跑进了花园里。

    女孩望着自己站立的双腿，忍不住在原地跳了跳，她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我的腿！我能走啦！”

    喜悦已无法表达她此刻的心情，唐心一边大叫一边在花园里尽情奔跑。

    她跑过了鹅卵石铺上的小路，跑过了立着雕像的喷泉，跑过了小溪上面的木桥，跑过了五彩缤纷的花海，一口气来到了最深处，她舍不得停下，却不得不停下。

    因为，已经到这段旅途的终点了。

    唐心抬头看着眼前的建筑物，比起美丽的花园，它显得十分破败，与这里格格不入。

    墙壁被小孩子的各种涂鸦填满，窗户上有蜘蛛网，大门也生了锈，只有上面老旧的字迹还算干净，也标注出了这栋房屋的名字。

    ——海天福利院。

    终于……熟悉的房子让唐心忐忑又紧张，但她的目光坚定，迈出的步子没有犹豫。

    刚走进去，她就听到了几道熟悉的声音。

    阿海：“大壮，弄好了没啊，快点快点，她要来了！”

    大壮：“你就会催，怎么不来帮忙。”

    阿海：“嘿，呆子，你真把唐心的话听进去了？”

    院长妈妈：“好啦好啦，不是要给唐心一个惊喜吗，大家一起努力，阿海，去帮忙。”

    阿海：“切，帮就帮！看我的！”

    丫丫：“哇哇！气球，漂酿酿！”

    小丽：“小雪，不准跑！”

    唐雪：“我干嘛要跑？”

    小丽：“那就好，她来了，你去拖住她，惊喜还没布置完呢，快去！”

    唐雪：“来了呀，那我这就去。”

    唐心的脚步越来越慢，上次听到大家这样说话，好像还在昨天，她突然有些害怕，有些不愿意面对。

    “心心！”前面传来一道呼喊。

    无数次想要听到的声音，唐心跟着心间都颤了一下，她的视线瞬间模糊了，看向眼前的人影。

    唐雪面带笑容，朝她伸出了手：“欢迎回来。”

    唐心再也控制不住，跑过去抱住了唐雪，放声大哭：“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

    唐雪回抱着妹妹，摸向妹妹头的手已经越过了自己的头顶，她面露复杂，更多的是欣慰：“心心长高了呢，已经比姐姐高了。”

    唐心慌忙说道：“姐姐也会长高的！”

    “……”唐雪语气轻柔，“别哭了，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不等唐心回答，唐雪就给出了答案：“是你的生日哦！寿星可不能哭鼻子啊！”

    “生日？”唐心愣住，“我还能和姐姐一起过生日吗？”

    “还有小丽他们呢，大家都会陪你过生日的。”唐雪拉着她往花园里走，“他们还在准备，你先和我说说，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

    “姐姐……”唐心难过地哭诉，“你还生气吗？”

    唐雪感到困惑：“我为什么要生气啊？”

    唐心低着脑袋看脚尖：“因为……我没用，就会拖你的后腿，是个拖油瓶。”

    “这是谁说的？”唐雪满脸愠怒，她抓着唐心的手，与她对视，“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

    “……真的吗？”

    “比黄金还真！”

    “呜……我，呜呜呜哇——”

    “怎么哭得更厉害了？”

    “呜呜呜呜哇——！”

    在这一刻，唐心感觉，一直笼罩在自己头上的乌云，被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