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夜在哪？”

    “已故白鹤上仙的追云箭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白泽接连的逼问让梅花终于回过神来。她看向脚边断裂的箭支，心下猛地一怔，脸上顿时血色全无。

    “这箭怎么会在这里？”

    白泽立刻敏锐地捕捉到梅花话中的信息，下颚紧绷的肌肉微微松动几分。

    他沉声问道：“你昨夜见过这把箭？”

    对上他那满是审视的目光，梅花默默地抓紧了衣角。她定了定神，捋了捋思绪后，将昨夜发生的事情缓缓地说了出来。

    “昨夜我本在长神殿外当值，后半夜突然听到枉仙冢的方向有异响，于是便前去查看……”

    “等等。”梅花才刚说了一句，白泽就面色不善地打断了她。“我让你守的是长神殿，你去那里干什么？你难道就不怕是有人在调虎离山吗？”

    “我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梅花低声辩解道：“我那时想着，长神殿毕竟有北帝的结界庇佑，加上我后来又在殿外设置了镇守的机关，若是长神殿周围有任何异动，伏羲琴便会传音，届时我再迅速赶过来，也是来得及的。”

    闻言白泽的脸色变了变。

    他在凌晨时分察觉到长神殿上空的异象后，便连忙赶到此处。那时，确实被里三层外三层的金线拦住了去路。

    “那些金线被我烧了。”他狠狠地剜了梅花一眼后，又补充了一句，“我到的时候，长神殿内已经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料想你那破机关也只是个无用的摆设。”

    这次梅花垂着头，没再说话。她不认为伏魔琴的机关只是无用的摆设，就像她不认为北帝的结界会被破解一样。

    然而，尽管这一切都显得如此的匪夷所思，可事实就是这样发生了。

    面对既定的事实，梅花无言以对。

    “后来呢，你去枉仙冢那里可发现了什么？挑重点讲。”白泽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急切。“再说说追云箭的事儿。”

    “我循着那阵异响寻过去后，没想到在枉仙冢竟碰见了一个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梅花的叙述不紧不慢，期望能够将昨夜的事情完整而清晰地呈现出来。

    “我质问他是谁，他也不答，转身便逃。我见他身份如此可疑，便与他缠斗起来。争斗中，为了防止他逃脱，我借用了白鹤上仙的追云箭……”

    此言一出，大殿上惊惧之声与唏嘘之声此起彼伏。

    相较于枉仙冢里竟然真的藏有贼人这一情况，那追云箭竟然会受梅花所驱使这件事，更令人感到惊讶。

    “破了长神殿结界的竟然是你！”白泽先是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下一刻，他的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额头上青筋暴起，怒斥道：“你为何要破坏结界？”

    “我不是故意的。”梅花急急地脱口而出。如果再不把事情的原委解释清楚，白泽怕是真的要生吞了她。

    “我与那黑衣人打斗的时候，发现他的修为并不是很高。但是，他却似乎很了解枉仙冢周遭的地形。在他逃遁之时，不仅没有触发延边的机关，还会利用周围的环境进行躲藏。”

    “那时，他逃出枉仙冢后便一路向东，我怕他一旦逃过东门后，便再难抓捕。一时情急之下，便动用了白鹤上仙的追云箭。”

    梅花越往后说，声量越发微弱。“可能有一只追云箭偏离了方向误伤了结界……”

    细细回想昨夜的景象，当时她的眼睛紧随目标，在射箭之时，箭支的确偏向了长神殿殿侧。那支箭极有可能正巧擦过结界，从而引起了共振。

    “但我没想到，仅仅一支追云箭竟就射穿了北帝的结界。”

    梅花不明白，然而白泽却清楚其中缘由。

    当初北帝设置此结界，是为了让五星君能够安心修养。或许是考虑到修养所需的特定环境，在时间和灵力的分配上进行了权衡，因而并未给予过多的投入。

    加上北帝已经闭关近千年，随着时间的推移，结界的力量已然削弱了很多。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又遇见了梅花的追云箭……

    白泽注视着梅花，脸色阴沉得似是能滴出水来。

    随后，他克制着情绪，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所以呢？黑衣人抓到了吗？他是谁？”

    梅花的身体猛地僵硬了一瞬，而后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她抿唇，把头埋得更低，心中有些无地自容。

    “是我无能，让他逃走了。”

    “你！”白泽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方才吐出的那口气又重新积聚到肺里，酝酿出更大的风暴。

    “你竟然让他跑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满是愤怒与不满。

    “你既知自己无能，为什么不呼喊援兵？难道你的嘴巴和你的脑袋一样，也只是个摆设吗！”

    尽管白泽对梅花一直心存偏见，但他从来没有如同今日一般当众让她如此难堪。

    此刻，这烂到不能再烂的局面，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对着梅花破口大骂。

    “近段时间，为了迎接五位星君归位，九重天哪一个不是身兼数职？尽管如此，人手依旧不够。我正是因为信任你的能力，才将最重要的位置交予给你，而你就是这般作为的？”

    白泽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牙齿紧咬。

    一方面恨梅花，另一方面也恨自己。

    他在封印凤鸣剑一事之后，对梅花有了改观，于是劝诫自己要放下偏见，重新去看待这个人。

    结果，这就是梅花给予他的答案。

    看着白泽的眼神中交织着失望与懊悔，梅花犹豫着伸出手，想要拉住他。然而，却被他猛地后退一步，决绝地避开了。

    “烂泥终究是烂泥，永远扶不上墙！”

    “把任务交给你的我也当真是愚蠢至极！”

    白泽那阴鸷的眼神宛如淬了毒一般，冰冷且充满恶意，让梅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重重抖动了一下。

    梅花原本想要用传音告知他，自己没能抓住黑衣人的真正的原因，以及自己当下的身体情况。

    然而，在那锐利的目光的注视下，这些话语全部堵在了嗓间，如同被坚冰封印，再也说不出来。

    她之所以没有呼叫外援，是因为她当时根本不清楚长神殿的情况。

    那时的她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被别人看到她发病时的模样。

    凤鸣剑被封印在她体内的这个秘密，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这是北帝曾经郑重叮嘱她的话。

    她一直奉为圭臬。

    她曾一度引以为傲，认为自己使命非凡，做了一件足以挽救天下苍生的伟大之事。为此，她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和疏忽。

    就连昨夜，在即将昏死过去之前，她都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爬进了枉仙冢躲起来。

    梅花从未想过要得到称赞，然而，她也从没有料到，有朝一日，这个秘密会将她置于千夫所指的艰难境地。

    大殿两侧，一道道鄙夷的眼神犹如利箭般射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