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对上百里言卿的目光，奇怪地问了一声：“怎么了？”
然而她手下的动作却没停，径直朝着桌子上的纸袋子伸了过去。
百里言卿直勾勾地盯着她伸过来的手。
“包子是你吃了？”
“昂。”梅花面色坦荡，应得爽快。
“还挺好吃的。我都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百里言卿的表情顷刻间变得复杂而微妙，他将包子往旁边拉了拉，避开梅花伸过来的手。
“你不是九重天的上仙吗？还需要吃东西？”
事实上，别说九重天里的仙人了，就连凡间有了一定道行的凡修都早已辟谷了。他们吃的最多的是能够代替食物以补充体能的丹药。
吃饭在他们看来，是可以，但没有必要的事情。
甚至对于某些追求无上仙道的凡修来说。凡间的烟火气息反而会污染他们视若珍宝的灵气，拖累他们修炼的进度。
妖修亦是如此。
“的确不需要。但是它好吃啊。”梅花说着，又拿起包子吃了起来，嘴里含糊地又重复了一句。
“我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百里言卿轻轻皱起眉，语气有些生硬道：“我没有买你的那份。这些都是买给它们吃的。”
至此，梅花鼓动的腮帮子终于停下了，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人家压根没想着她。
她看向百里言卿，嘴里的包子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于是默默地把那吃剩一半的包子给放下了。
她也没想到连狗都有的吃，她没得吃。
“那怎么办，我已经吃了几个了。”梅花嗫嚅着说了一句，飞快地扫了一眼百里言卿，然后抬手将头上的一根发簪拔了下来。
“我也没带灵石。”
“要不，我把这个赔给你吧。”
看见梅花推来的簪子，百里言卿的眉毛拧得更紧了，连带着嘴角都绷紧了。
“不用。”
两人就此陷入了尴尬的缄默之中。
百里言卿默不作声，继续蹲下来慢慢地喂食。直到两只小犬的肚皮鼓了起来，他方才将它们放生到门外。
再进来的时候，他一眼便瞧见梅花虽然坐在一旁不说话，但是眼神还是若有似无的黏在包子上。
百里言卿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你若是想吃，便吃吧。”
未曾想，梅花竟把头一扭，很有骨气地拒绝了。
“君子不受嗟来之食。”
闻言，百里言卿的眼神蓦地闪烁了一下，回想自己方才的态度确实有些过分。
他嘴唇动了动，语气僵硬地解释道：“我没想到你一个上仙竟还会吃东西。”
“我也没买我自己的那份。”百里言卿微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若是想吃，我今后也给你买。”
他话音刚落，梅花便一声不吭地拿起包子，重新吃了起来。
见梅花吃得那般认真，百里言卿的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细微的触动。
他着实没有想到，她竟是意外地好哄。
“你一个仙人怎么会有这种口食之欲？”
梅花不以为意道：“他们对这些没兴趣，那是因为他们早就吃腻了。不像我，我都没尝过。”
听到她这么说，百里言卿一怔，第一反应便是不相信。
“你怎么连这个都没吃过，难不成你以前一直被关在笼子里吗？”
梅花头也没抬道：“谁说不是呢，我现在也觉得自己白活了那么久。光吃苦了，福分是一点也没享受到。”
百里言卿原以为梅花会反驳，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
他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盯着她的脑袋，一下子不吱声了。
抬眼看了一下门外变得深沉的夜色，百里言卿来到梅花身边坐下，随手往篝火里又添了些柴火。
梅花把剩下的包子抱在怀里，都准备动身了，见到他这番动作后，顿住了。
“怎么还生火？我们得抓紧时间赶路了。”
“等你吃完，歇会儿我们再走，不急在这一时片刻。”
梅花想了想，又安稳地坐了回去。
“好吧。”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橙红色的火焰在新添的柴火下猛地蹿高了几分。
然而，这刚刚升腾而起的热意，尚未来得及传递到人的身上，便被门外突如其来的一阵凉风带走了。
这风来得极其突兀，竟能让梅花和百里言卿同时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梅花骤然变了脸色，对着百里言卿语气生硬地冷冷道：“快，转过身去。”
“什么？”
百里言卿尚未反应过来，梅花便霍然起身，一个跨步挡在了他的身前。
脸颊忽地被衣袖轻拂了一下，百里言卿微微一愣。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发现眼前的视线已经被梅花的背影完全地遮挡住。
那背影如同一道屏障，将他置于微妙的境地。
百里言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转过身去，正在他犹豫之时，耳边响起了梅花清晰的声音。
“莫非是我在传讯里没有解释清楚吗？还要让你亲自召唤个纸人来查看一番？”
紧接着，前方莫名地凭空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
“你只是提及了一些与太虚镜有关的线索。”
有人？
什么时候来的？
他是谁？
百里言卿心中惊骇，警戒地侧过头去，目光从梅花的衣袍旁掠过，隐约地瞧见对方的一截白衣。
对方的声线平稳听不出情绪，声音听起来像十多岁的少年。
可这里除了他和梅花之外，他根本感觉不到其他活物的存在。
——
梅花紧蹙着眉头，紧紧地盯着面前这个肖似白泽，但却神情木讷的幻影。
“所以，我还需要汇报点其他的吗？
“例如你的身体状况，又或者，至少你应该提起你身边还带着一个人。”
听到对方提到自己，百里言卿动了动身子。他心中思量着，要不要站起身来露个面。
然而，还未等他有所行动，梅花便猛然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以强硬的姿态将他压着，护在身后。
至此，百里言卿才真正意识到，原来梅花并不想他出现在这个人的面前。
“我带着这个人是有原因的，他是我找回太虚镜的关键线索。”
“我应该提醒过你，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他没关系。”
“可……他是狐妖吧。”
不知是否是错觉，少年的声音冰冷了几分。
“狐妖怎么了？”梅花反问。
“呵呵。这才多久没见，你的心胸倒是越来越开阔了。”少年低低地嗤笑了几声。
“你如今的这副样子，若是净魔大仙知道的话，想必应该很欣慰吧。”
留下那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后，对方的身影便逐渐消散了。
百里言卿不明白那个少年为什么会提到净魔大仙，也不明白为何梅花迟迟没有动静。
夜空好像比刚才更加寂静了。
良久之后，梅花又坐回到他的对面。
“他走了吗？”
“嗯。”
梅花神色如常，平静得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唯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最为真切。
“他不喜欢狐妖，你若是碰见了他一定要跑，知道吗？”
“他们可不像我这般好说话。”梅花说着，忽然伸出手，捡起了不知何时滚落在地的包子。
随后，她施展完净化术，便要把包子往嘴里送。
百里言卿见状，心下一紧，连忙抓住了她的手腕。
“脏了就不要吃了。”
梅花眨了眨眼睛。“可是我用了净化术了。”
百里言卿从她手中拿过包子放到旁边。
“不吃了，我明天再给你买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