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霜，是个弃婴。

    记事以后，她唯一有关她父母的记忆就是…

    她亲生父母是疯子，都是疯子。

    她的父母在生下她之后把她随意地丢弃在了城市的某个角落，然后转头就双双自杀了，仅仅给自己下了名字和裹在自己身上的几块破布。

    不过相较于直接冻毙于街头，她仍是幸运的，能被人发现并送去了福利院并在福利院里长大。

    福利院里面的孩子们都没有父母，同样，也缺乏教养。

    夜霜明明活的谨小慎微，从来没招惹过谁。

    但是这用处不大，因为对于一群没有父母的小b崽子们，他们不在乎谁是否招惹过他们，他们只在乎有没有个靶子，能让自己心中从未被爱消融过的纯粹，直接，且不加掩饰的恶有个去处。

    而夜霜，在三岁时，就悲惨的成为了这个靶子。

    而过程，不过只是被那些较大的孩子叫了一声“小疯子”罢了。

    在那之后，她的名字就不再是夜霜，而是“小疯子”，因为身边的所有人都开始叫自己“小疯子”。

    欺凌也变得如影随形。

    饭被别人打翻，人被别人撞倒，衣服被别人扯坏，连睡觉的小床上都要经常被人泼水。

    也许管理疏松的福利院工作人员，会象征性地说那么一两句，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他们只要保证孩子们不死就行了，根本不会闲的去调查这群孩子间的恩恩怨怨。

    至于剩下的，没有人会帮她，因为谁也不想成为另一个靶子。

    除了那个男孩。

    男孩不喜欢所有人，从不和其他人待在一起。

    直到有一天被夜霜闷在湿漉漉被子里的哭声有些大，吵到了男孩。

    男孩很生气，揪着她的头发把她从被子里拎了出来，但是看到她湿漉漉的被子之后最后还是强忍着咽下了火气并把她塞进了自己的被窝里。

    那一觉夜霜睡得很香，醒来之后还和男孩抱在了一起。

    不过第二天，男孩和她的被子都被泼了水。

    男孩气坏了，不过也无可奈何，最后只能将就了一晚上。

    湿漉漉的被子虽然冷，但是男孩的身上很暖和。

    第三天，早上有人过来故意打翻男孩的饭碗，男孩和他打了一架。

    架打赢了，男孩把落在地上的饭一粒不剩的塞进了那个人的嘴里。

    冲突最后被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制止，不然男孩可能会把那个人打死。

    中午有人故意撞倒夜霜，男孩也和那个人打了一架。

    架打赢了，男孩最后骑在那个人身上把那个人的头狠狠的磕在地上，甚至磕出了血。

    冲突最后被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制止，不然男孩可能会把那个人打死。

    男孩被工作人员带走，到晚上都没回来。

    下午没有人过来扯夜霜的衣服，撞倒夜霜，揪夜霜的辫子，欺负夜霜。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们两人原本湿漉漉的被子和床单都已经被换过，甚至好像还厚了一些，干干爽爽还暖暖和和的。

    但是夜霜睡不着，因为男孩没回来。

    那是夜霜第一次熬夜，也是第一次等待别人。

    她不知道等了多久，不过她最后还是等到了男孩。

    男孩回来时还是鼻青脸肿的，满脸都是他白天和别人打架留下的伤。

    虽然相较于那两个快被打死的小孩这点伤真不算大，但是夜霜还是哭了，而且哭得比以前闷在被子里大声多了，眼泪鼻涕抹了男孩一肩膀。

    尽管两人的被单都换过了，两人最终还是只用了一床。男孩有些嫌弃，但是夜霜就是赖着不走他也没办法。

    两人那天晚上赖在一起，之后的次次晚上都赖在一起，直到后来男孩和女孩两个人被男孩揍过的五个人找上门来打群架。

    架没打赢，男孩被有个挨揍挨急眼的人不知从哪里搞到的石头砸到了后脑勺晕了过去，给剩下的几个孩子都吓傻了，架也不打了都呆愣在原地，直到夜霜嗷嗷的哭声引来工作人员给男孩送去了医院。

    夜霜整整哭了一夜，直到天快明了才睡着。

    男孩在医院里待了好几周后，周围的小孩都在说他傻了疯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他们是从大人那听来的。

    夜霜每次听到都会和他们争辩，争辩着争辩着就开始流眼泪，争辩完了也不停，搞到最后没有人会再提及男孩的事。

    因为他们觉得无聊。

    夜霜也不再被人欺负，因为他们不敢。

    所以他们又立了一个“新靶子”欺负，但是夜霜完全不同情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因为那个“新靶子”就是之前经常往她被子上泼水的人。后面被男孩逮住后也差点被男孩打死。

    夜霜等了男孩两个多月。

    男孩回来时，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形销骨立的，而且眼神也冰冰冷冷的，有种说不出的阴翳。

    所有小孩都怕他，离他离得远远的。

    但夜霜不怕，每天都往他身上凑，因为待在男孩的身边也让她很安心，就和现在待在哥哥的身边一样。

    这段时光虽然吃不好穿不好，但也是她童年里最幸福的时光。

    可是，这段时光不长，男孩回来大概两个星期后，他们就都被领养了。

    这么快也许是怕男孩会真的疯掉，到时候没人领养成为烫手山芋吧……

    领养的那天福利院里来了两对夫妻，一对还带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

    女孩长的具体什么样夜霜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夜霜记得那个女孩很漂亮，漂亮得让她自卑。

    女孩穿的说不上光鲜亮丽，但也比她身上穿的要好很多，只是她好像很孤僻，那么长时间都没见她开口说过话。

    最后分别时，夜霜舍不得和男孩分开，抱着男孩哭得死去活来，连续不断的一个小时，把自己喉咙都哭哑了也没能留住男孩，眼睁睁看着男孩和自己分别被一对夫妻牵着，坐上了不同的车子。

    她小，决定不了什么。

    车子在福利院出门的第二个路口拐向了不同的方向，在路口前透过车窗相望的一眼，也就成了二人的最后一面。

    男孩最后留在了市里，而夜霜则跟着新的父母出了省，不过这也是她后面才知道的，她当时除了知道男孩要和自己分开之外，完全不知道男孩去了哪里。

    分别那年，她4岁，他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