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们这是……”
    一天清晨，杨少川拎着房东家送的蔬菜去任凤萍家，就看到任凤萍在收拾东西，准备和洪妍出门。
    任凤萍见到他之后抿抿嘴，神色低迷，似乎是想说什么，但又始终没开口，倒是手上的动作微微停顿几分。
    “这是要搬家嘛？”杨少川看了眼任凤萍屋内的摆设以及行李，却又感觉不像，问道，“还是回老家？”
    “嗯……回老家。”任凤萍说着这叹了口气，“其实是我奶奶……也就是小橘子的太奶奶走了。”
    “抱歉啊。”杨少川也弯下腰来帮忙往箱子里装东西，任凤萍摇摇头。
    实际上没什么好装的，任凤萍只是在调整自己的情绪，对于任凤萍而言，那个所谓的奶奶，可有可无，打她记事起，她就没有从自己奶奶脸上看到过好颜色，不过事到如今……
    “节哀，我送送你们吧。”
    收拾好之后，杨少川将自己拿的蔬菜放到了一边，然后帮任凤萍拎着袋子，俩人其实什么都没准备，事情比较突然，收到信任凤萍便开始准备启程了。
    杨少川叫了一辆出租，任凤萍想拦他，动作却没有他快，三人坐上了车之后，杨少川也看得出她的情绪，之前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车里气氛一时间变得沉重。
    “其实我跟她也没有多深厚的感情。”任凤萍望着窗外忽然开口道。
    “嗯？”杨少川正愁不知道该说什么时候，听到她这么说倒是有些疑惑。
    洪妍悄悄地凑近杨少川小声说道：“太奶奶在妈妈小时候……对她一点也不好……”
    “嘘……”平常淘气一点杨少川也不当一回事，这个时候他最怕洪妍乱说话了。
    “小橘子说的没错……”任凤萍摇摇头，讲视线转了回来，然后抱着洪妍轻抚她的头说，“我还是小橘子这么大的时候，她就对我妈妈不好，对我也不好，可能因为我是个女孩吧……”
    “我一直都不喜欢她。”
    “当初我和小橘子她爸在一起，奶奶也是百般阻挠，后来我们来到了魔都。”
    “好多年她都没有联系我们，这一趟还是老家的亲戚寄信来我才知道的。”
    “哎，乐也好，苦也好，她这辈子算是什么都尝尽了……”
    嘴上说埋怨她，可是泪水却不争气地落了下来，任凤萍捂着嘴呜咽着，杨少川伸过手揽住了她，轻拍她的肩膀，没有说什么，这个时候就让她哭一会也是好的。
    不管是哭奶奶的过世，还是哭自己断了的曾经，还是其他的什么，人总是需要在出现复杂情绪的时候发泄一下。
    一段时间之后，三人到了火车站，杨少川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广场，自己大概有十几年没有来这里了，小的时候也曾和父母一起回老家，后来回去的次数越来越少，自己也就渐渐记不清了。
    “你们在那坐会，我去买票。”杨少川一猜任凤萍就是没买票来的，毕竟事发突然，这个时代也没有网上购票，再加上来往的时间……只能现买了，再加上现在这个时间既不是节假日也不是过年，不需要提前购买。
    因为是紧急情况，杨少川询问了好几个时间段，最后买了三个小时后的，这个时间已经是最早的了，任凤萍很感激有他在，不然自己买票还要耽误好一会。
    “你见过你太奶奶吗？”在候车室，任凤萍去厕所了，杨少川问着一旁的洪妍。
    “没有，不过我见过她的照片，看起来很凶，也没有笑容。”洪妍说道。
    “有时候不笑的人，也许并不凶哦，只是……”杨少川说着忽然想起了自己奶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他想起自己奶奶曾经拍照，也都没有笑容，但却又不是板着脸，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猜想，大概是有些老人在面对镜头的时候，无法找到合适的情感表达吧，或者是活了大半辈子喜怒也不表于脸上了。
    “反正妈妈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都不想回去……”洪妍噘着嘴，扭头看到自己妈妈从厕所出来了，就不多说什么了。
    “傻丫头……”杨少川搂着她摸摸头，“回到老家之后，要好好陪在妈妈身边安慰她。”
    “好。”洪妍点点头，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妈妈明明不喜欢太奶奶，却还是会伤心地流泪，但是安慰她的话是义不容辞的。
    很多事小孩子都不知道，可是大人的情绪确实多样化的。
    人在活着的时候，恩恩怨怨，吵吵闹闹，怎样都好，恨也能恨，爱也能爱，可是往事如烟，很多事就像一种执念种在心里，一旦人没了，执念就会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随之而去了。
    任凤萍哭的，也许是过去的那段岁月吧。
    三个小时很快便过去了，任凤萍揉揉自己的眼睛从杨少川肩膀抬起头，她微微一笑说了声抱歉，然后看到自己面前已经开始排队了，她便拉起洪妍要走了。
    “两张票拿好，别弄丢了。”杨少川这时候才想起来，连忙把票从口袋里掏出来，都已经折皱了。
    “两张票？？”任凤萍愣了一会接过说道，“不用两张票的……买一张就够了，洪妍不需要票。”
    “不需要票？”杨少川起初有些疑虑，看到任凤萍朝站口努了努嘴，他又想起自己儿时的一些经历，恍然大悟。
    在他小时候，坐火车几乎都没买过票，和自己父母回家，他因为个头小，在检票的时候被挤在人群中，偷偷摸摸地混了出去，从未被发现过。
    后来在火车上有检票的，他就会钻到座位里面藏起来，一起乘坐火车的人们都彼此体谅，心知肚明没有人举报过。
    当然也有好事者看不过去跟检票员讲起，但是等检票员过来，杨少川已经去厕所里藏着了，然后出站口也同样如此，人潮蜂拥挤出。
    直到后来时代的进步，他的个头越来越高，再也没办法混过去了，便也开始买票了。
    “呵……”杨少川摇着头苦笑一声，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笑过去还是在笑任凤萍的做法。
    “你笑啥，小橘子这么小的一个，买票多浪费钱啊……而且还要50块钱。”任凤萍心疼攥着火车票，洪妍伸手拿了过去，想仔细看看的时候被任凤萍又抓了回去，“给我，放你手上弄丢了……50块钱呢……”
    之后没再说什么，杨少川目送她们离开了候车室，洪妍疯狂朝他摆手，他笑着回应了几下，然后呆呆地站在大厅，望了眼周围，听着耳边响起的阵阵出发时间的报站声，想着自己过段时间也回去看看奶奶吧。
    [到了老家记得报声平安。]杨少川给任凤萍发了个短信，然后过了好一会都没有回复，他也就没再注意，将手机放口袋里了，随后便坐车回去了，这里没什么好玩的，他自己一个人不想去哪里玩，尤其是如今习惯了和洪妍，和任凤萍，以及思月他们在身边，他反而不愿独自去哪里玩了。
    “这菜……给思月家吧，肥水不流外人田。”杨少川到了任凤萍家，把菜又拎回去了，在她这放着也是放着，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放坏了就白瞎了。
    思月家没有人，不过门没锁，杨少川想了想，大概知道他们在哪了，他去西边的一户人家看了看，果然看到杨奇在那里打麻将，一屋子人乌烟瘴气，喝酒打麻将抽烟的不胜少数，他本想进去的，但是这氛围让他轻咳几声还是出来了。
    “算了，找老妈好了。”杨少川摇摇头，他打算去巷子后面问问亲戚思月家都去哪了，还没到后院呢就听到了陈云响亮的声音。
    “你们看，这样的布条很方便撕扯的，我这个方法好吧！”此时陈云正在剪着线头，给布条上多余的内侧纸和线头都剪掉，这和之前任凤萍家里接的小活是一样的，价格也是相当低，几分钱一个，也就赚点生活外快。
    思月也在苦恼地帮忙撕扯碎纸，他认真地帮妈妈做着活，看着周围的人一小时做了一大堆，而自己才搞了一小袋不到，他擦擦额头的汗，深深呼吸一口气。
    哎哟，虽然什么都没干，但还是累死我了。
    说着他还伸了个懒腰，这时他看到站在大门口的杨少川了，顿时喜出望外，推了推陈云道：“妈……我有点憋不住了，我想回去尿尿。”
    “……屁事不少，快去吧。”陈云微微抬头也看到了杨少川，顿时便明白了，白了思月一眼笑骂道。
    “嘿嘿……”思月傻笑着跑了出去，恰好撞进杨少川怀里，杨少川朝陈云喊了一声：“陈姐，上回你托我弄的菜，我给你放家里了噢！”
    “啊？噢……”陈云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但是一想到有亲戚在身边，她便先点点头应付过去。
    杨少川拉着活蹦乱跳的思月来到了前面，然后把菜给它往厨房一挂。
    “大哥哥，你对我家好熟悉哦！”思月见他哪里有挂钩他都知道，疑惑着。
    “呵呵……”杨少川笑笑，摸着他的头道，“回来让你妈给你做香菇炒青菜。”
    “不好吃……”思月摇摇头，“我想吃肉，我想吃鸡肉，我想吃大块的鸡肉。”
    “挑食可不是好孩子啊。”杨少川摆摆手说。
    “可是蔬菜我真的不想吃，除非是土豆。”思月想了想说道。
    “……这么着吧，如果你不挑食的话，我带你去交新朋友怎么样？”杨少川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对他说道。
    “？交新朋友？没兴趣哎。”思月耷拉着肩膀，显然这不能打动他。
    “漂亮的女生朋友哦！”杨少川眨了眨眼睛。
    “给我来十斤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