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掌门？”她愣了一下，急忙行礼。
墨景轩道，“跟我走。”
“是。”她应了一声，看着先行一步的人，她急忙小步跟上去。
随同到另一座山峰上。
望眼过处，重峦叠嶂，云海茫茫。
天云宗山脉连绵，当年开山祖师本是为镇压山中肆虐的妖兽才在此停留，后发现此地灵力充盈，便在此建宗立派，最终成就了天云宗。
墨景轩走到悬崖边上，他负手而立。
凤凌霜缓步走到他身边，陪同站在高崖之上俯瞰天地。
这座山峰雄峻高拔，山腰间，云雾弥漫缱绻，底下景色幽绝，若是为赏景，倒是一处绝佳胜地。
本想问，掌门来这儿做什么？
但想想还是不问了，他叫她来，想必是有要事。
凤凌霜沉默等着。
墨景轩看着静默地人问，“听说，你十二岁就修炼了四术法？”
凤凌霜恭顺回答，“是。”
四术法，坐忘，入相，会心，定神，本是为了锻炼人的心志。
她十二岁的时候，在二叔教导下，早早学会了天云宗四术法。
二叔曾是天云宗弟子，他懂得四术法乃是寻常事。
凤凌霜是凤家嫡女，父亲是苍澜大陆东宇国威名赫赫定远侯凤擎啸。
凤擎啸是凤家家主，只是凤凌霜十岁的时候，这位家主牺牲了。
然后凤家经历权势更迭之乱。
二叔凤寒钦在争权夺利里胜出，这一年凤凌霜十一岁，她发现二叔越来越忙，而母亲病重，家族的人见风使舵倚强凌弱，他们以为凤二爷不再管凤凌霜母女二人，就进行各种打压为难。
凤凌霜十二岁，母亲去世。
她孤苦无依，一人在偏院里安安分分生活，可总是被刁难。
凤凌霜在受苦受难的时候，也曾求见二叔，但二叔身边的管事总说，家主繁忙，没空见你一个小屁孩。
凤凌霜不知道二叔是真的忙，还是故意躲着不见。
父亲死后，传出各种流言蜚语，都说是二叔为了家主之位对他的大哥痛下杀手。
凤凌霜不知道真相是怎般，父亲已经走了，留下她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当时病重，她不敢任性妄为，故而忍气吞声的，就是为了母亲不被处罚为难。
只是母亲还是走了，本以为母亲不在了，自己就无所顾忌了。
可母亲临行前说，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否则什么都没有。
凤凌霜谨记母亲教诲，她就想好好修炼，想着只有变强了才不会被欺负。
可这人心，还是难以捉摸。
作为曾经凤家主的嫡女，有天却沦落为连一个下人都不如。
大家族都有通病，就是谁强听谁的，如果是废物，谁也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在这个逐强的世界，弱者，是没资格说话的。
凤凌霜在小小年纪，就体会到各种人情冷暖。
她学会了小心行事，本是个戒备心重的人。
但遇见了莫元初，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记得有一日，她偷偷溜出府邸，在街上乱逛的时候被人刁难。
然后路过的伪君子师父出手搭救。
凤凌霜看他仙风道骨，想着这人能出手相救，想必是个好人。
当然，她也没犯傻到觉得对方是好人就跟着他不离不弃。
她还是回到家中，继续苟延残喘。
她天天自钻自研，终于依靠自己巩固了四术法要则。
十三岁的时候，莫元初出现在凤家，他说要挑选根骨不错的弟子带去天云宗，只是看来看去，没有一个合适的，反倒是被困在偏院里的凤凌霜被他相中了。
他道，“想不想修行？”
凤凌霜问，“有何好处？”
莫元初道，“可以让你变强。”
然后她就走了，跟随莫元初去往天云宗。
那时候他还很年轻，听说，莫元初能当上院长，也是机缘巧合。
当年，天权院的前一任院长，突然病危，他在死前，随便指定了院长人选，莫元初就这样为了天权院的院长。
凤凌霜是莫元初的第一个关门弟子，那时候，天权院没什么人，院中大小事务，都是凤凌霜在打理。
她把一个冷冷清清的地方打造成了繁花似锦的天地，其他院长看了都忍不住称赞说，四院长收了一个好徒弟。
凤凌霜随师父下山去历练的时候，遇到了被追杀的南宫逸，然后出手相救。
南宫逸就这样成为了她的小师弟。
接着，陆璃雪也出现了，这陆璃雪是师父独身下山捡来，师父说她孤苦无依，让作为大师姐的要好好关照小师妹。
凤凌霜答应了。
然后，陆璃雪入住天权院不久，她开始提出第一个要求，说是喜欢大师姐又大又敞亮的房间，她希望大师姐能让出。
可凤凌霜不愿意。
然后陆璃雪就哭，她道，“师父，师姐是不是不喜欢我，是因为我资质差吗？我真没用。”
凤凌霜根本没有说过那样的话，就说我住在这个房间久了，有感情了，实在舍不得而已。
偏偏师父以为是大弟子欺负弱小，然后他就扇了凤凌霜一巴掌道，“你别忘了，这里是我所有，你也不过是个捡来的。”
凤凌霜被打蒙了，她跪下求师父饶恕，她没有任何想法的，也没有欺负小师妹。
莫元初问，“那么，雪儿喜欢这个房间，你让不让？”
凤凌霜心里难过，但害怕再被打，她道，“全凭师父做主。”
莫元初道，“你要是不愿，就滚出天权院，你作为大师姐，不懂疼爱关照师弟师妹，为师可没有你这样的弟子。”
凤凌霜惊慌失措道，“弟子知错了，弟子听师父安排。”
那是她第一次，跪着认错，认本不属于自己的错。
而陆璃雪从此后都会说一句口头禅，那就是大师姐一定知错了。
陆璃雪似乎是个天生贱货，她夺走了别人的房间，然后在隔壁腾出一间小的，说是夜里害怕，希望大师姐住在隔壁陪我。
也就这样，她和陆璃雪住得很近。
刚开始也以为小贱人是真的因为胆小害怕，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她想炫耀。
因为每天师父都会去看望病怏怏的小贱人，小贱人收到礼物会欢喜喊，还故意问，师姐有吗？
然后莫元初说，她一个粗人，哪需要这些。
如果师父关心小贱人，她会娇滴滴说，“师父，你最好了，对了，师父要不要去看望大师姐，她今天好像不舒服呢。”
然后莫元初说，“我去看她做什么？作为大师姐，做不好事情，还管不好自己，真是个废物。”
……
各种言语侮辱，各种瞧不起和轻蔑。
那时候凤凌霜以为是自己真的差劲，她一面想变强，一面害怕被师父抛弃。
为此天天勤修苦练，本想学剑，却被伪君子断去了所有配剑说，“你领悟力如此差，炼丹不会，御兽不会，还想学剑，如此好高骛远，难以成事。”
凤凌霜便只能学习炼丹，她真的害怕被逐出天权院。
她过得颤颤惊惊，好像又回到了失去父亲，失去母亲后熬着的苦日子。
因为怕被抛弃，因此学着听话，学着忍受，她成了一个逆来顺受的人。
她想吃的东西没有了；
好玩的被小师妹抢走了；
师弟师妹犯错，都是她这个大师姐的责任。
她受罚，她下跪，她低头接受训斥，这些成家常便饭。
三年的时间，她从一个富有主见的女孩，变成了一个没有自我的人。
之后被伪君子剥骨剥内丹，之后被白眼狼师弟毒哑，之后被恶毒贱人师妹一刀刀捅死。
……
想起那些悲愤之事，她握紧拳头。
墨景轩忽然问，“这些年，你就没想过联系家里人？”
凤凌霜道，“有啊，我曾写信回去。”
因为修炼需要灵石，受伤需要灵药治疗，她无依无靠，想着家中还有个二叔，家族的人若知道她通过努力突破修为了，他们该引以为豪，那也该舍得资助些东西。
然而，写信去总是没有得到回复。
渐渐的，她也就不写了。
墨景轩突然道，“你会下棋吗？”
凤凌霜点头，“会一些。”
琴棋书画这些，小时候学过，都是二叔亲自教导，要说对于二叔，除了信赖，还有崇拜，崇拜他自由自在，年轻时就敢于挣脱束缚去做自己的事，然而那些信任都渐渐崩塌在他一次次避而不见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