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李大明真的很害怕，担心遭到报应。
    可三天以后他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赵乡长分给他一百多万。
    山外的村子都这样，村民的罚款，上面都会给提成。
    提成的多少，跟罚款的多少挂钩。
    一般都是三七开，公社里拿七成，剩下的三成归村委。
    好多村委就把这笔钱分了，成为私有财产。
    要不然，为啥那么多人争着抢着当村干部？
    看到那些钱，李大明美得鼻涕泡能甩出去八里地。
    奶奶的腿！良心能值几个钱？想挣钱就必须亏心！
    于是，他的胆子越发大起来。
    第五天，他就听从许亮的建议，让计生委小组入住疙瘩岭。
    并且亲自打开村委会的喇叭呼喊。
    “各位孕龄妇女注意了，上面有政策，要求您们每个月做一次b超普查。
    只要是结婚的，年龄在二十到四十五之间，统统来大队里进行普查。
    要求大家必须配合！不来的，一律按超生罚款……。”
    李大明的声音特别嘹亮，从大山的这头一口气传到那头，弄得人心惶惶，提心吊胆。
    所有群众都在议论纷纷。
    “啥？咱村的女人，每个月要让别人看一次肚子？不看就罚款？
    奶奶个腿的，有没有天理？咋不让你媳妇给人看？”
    “不去不去！俺就不去！让李大明的媳妇去，还有他儿媳妇水妹去！！”
    群众们都气坏了。
    李大明好事不干，干起坏事来却头头是道。
    有本事，你也开个厂，办个企业，让山民有饭吃啊？
    霍霍邻居真他妈有一套。
    大家谁都不鸟他。
    李大明等啊等，足足等一天，也没人来普查，他同样很生气。
    你们这些刁民，竟然拿老子的话当放屁！不听话是吧？老子就亲自拿人！
    他大手一挥，把计生委小组的人拉到梯田上，开始疯狂抓人。
    好多女人正在干活，没反应过来，就被计生委的人当场摁在地上。
    然后拉回村委会，放在机器上检查。
    没有怀孕的，暂时放掉。
    发现怀孕的，当场丢上拖拉机，送进乡卫生院流产。
    至少五六个女人被查出怀孕。
    她们是上午去卫生院的，下午回来，一个个愁眉苦脸。
    肚子里的娃不但流掉，还被医生当场做了结扎。
    哭声一片又一片，山村里到处是愤怒的谩骂声还有诅咒声。
    李大明不但去梯田上抓人，他跟许亮还兵分两队，一队去罐头厂，一队去饲养场。
    很快，罐头厂跟饲养场里的女人同样被抓光。
    一通检查，又查出七八个身怀有孕的。
    第二批女人同样被遣送到卫生院。
    短短三天不到，至少二十多个女人肚子里的娃被流掉，三十多个被强制做了结扎。
    整个疙瘩岭哀嚎一片，家家户户被弄得鸡飞狗跳，鸡犬不宁。
    很快，比这个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第四天，两千多外来工，最起码跑掉一千五。
    都是半夜跑的。
    趁着夜深人静，工友们背起行李，拉上妻子，抱着儿女，离开工地宿舍，纷纷踏上山道。
    村里的群众也逃走不少。
    那些想要二胎三胎，或者刚刚怀孕，不想被流产结扎的人，同样一宿的时间跑个精光。
    梯田上空了，大批大批熟透的果子没人采摘，纷纷落一地。
    白菜没人浇水了，也没人除草，喷洒农药。
    饲养场，罐头厂跟屠宰场，人员减少一半。
    成群的牲口没人喂养，一排排机器没人开动，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
    李大明发现不妙，立刻派人去堵截。
    可他在大路上堵，人群从小路上逃走，根本拦不住。
    有个群众气喘吁吁跑到小周家来报信。
    “报……报告！总经理，不好了！”
    “咋回事？”小周问。
    “咱们聘用的外来工全都跑了！村里的群众也跑掉不少！
    梯田上没人了，工厂里的人也走一半！
    还有饲养场，因为员工忽然减少，牲口喂不过来，好多正在掉膘。”
    “你说啥？”小周猛地从椅子上跳起。
    “总经理，这都是李大明跟许亮搞得鬼！疙瘩岭企业完了，要让他们霍霍没了！！”
    “这两个混蛋！我饶不了他们！！”小周气得差点吐血。
    邢如意为疙瘩岭挣来多少财产？眼瞧着要让李大明跟许亮败光。
    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他怒气冲冲来到梨花村，想找李大明算账。
    可李大明不在，到乡里去了。
    小周立刻吩咐：“赵豆子！秃三！”
    “在！”两个小子垂手而立。
    “你们几个带人去追，要把所有工人全追回来！
    告诉大家，企业为他们做主，邢如意为他们做主！
    我跟大家保证，一定会维护他们的安全，请大家不要走！”
    “遵命！”赵豆子跟秃三领命，带上保安团队去追赶员工。
    此刻，小周已经顾不得跟李大明算账，同样追员工要紧。
    他亲自带一队人，顺着小路追赶逃走的人群。
    整个疙瘩岭乱成一锅粥，严重到无法收拾。
    小周特别能干。
    赶在太平盛世，他是个很好的总经理，有勇有谋。
    但在大时代的浪潮里，他就显得力不从心。
    这就是跟邢如意的差距。
    小周追上那些逃走的员工，好话说尽，可大家谁都不愿意返厂。
    最后，小周都跟他们跪下了，苦苦哀求。
    员工们陪着他哭，一个老者亲手把他搀起来。
    “总经理，俺们知道你是好人，邢村长也是好人！
    疙瘩岭的人热情好客，俺们从没遇到过这么好的老板，也没在一个企业里拿到过这么多钱。
    可俺们不想断子绝孙啊。
    自古生儿育女是天道，人之常理。
    不知道啥时候，生孩子成了犯罪。俺们也成了千古罪人。
    大道理俺们不懂，只知道没儿女，就没有将来。
    孩子是俺们的根啊，俺们可以不挣钱，但不能没有根。
    对不起，您回吧，带俺们给董事长问好，俺们……走了！”
    小周只能冲人群呼喊。
    “乡亲们，你们先离开，等董事长回来，把事情处理好，我们再把大家请回来！
    来人！每人给他们发五百块钱路费！别把孩子跟女人冻着，饿着！！“
    “是！”几个青年闻听，马上给员工发钱。
    员工们拿到钱，感动得热泪盈眶，扑通扑通又跪一地。
    “总经理，俺们对不起你啊，在企业最困难的时候选择了离开。
    您放心，几个月以后，如果李大明得到报应，不再有流产跟结扎，大家一定回来，跟董事长共同进退！！”
    哭完，他们还是走了。
    小周的心彻底凉透，一下瘫软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