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堆在他面前的一摊骨头架子。
他侧躺在地面上,默默地沉思了几秒,之后平静地坐起了身。
“行啊沈夫,”身后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你居然没害怕。”
沈夫没被骷髅吓到,倒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他一个激灵转过身,张着嘴巴,看向蹲在他身边的二人。
“怎么了?”宝木被他的反应搞得莫名其妙,“做噩梦了?”
“啊,不是……”沈夫抬眼看向四周,“哦……我们还在这山里……”
“你以为我们去了哪儿?”
“我以为……”沈夫低下头,一下子笑了出来,“我还以为我们已经到地府了呢。”
“哈哈哈,你为啥会这么想啊?”
“因为那个……啊!”
沈夫忽然想起来自己身边还有一堆骨头架子呢,他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直接蹿到了傻子身后。
“那堆骨头是怎么回事啊?!”
“这么快你就不认识了,”傻子跟着站了起来,“这是刚才那个白衣服的女人啊。”
“她……她……”
“你不用怕,她早就死了,”宝木拍拍身上的灰尘,“跟你一样,都是死人。”
沈夫点了点头,昏迷前的记忆逐渐恢复,“我记得,当时她掐着你,然后你用什么东西打了她……”
沈夫说着,看向了地上的头骨,头骨眼睛位置的两个窟窿正对着他们,眉心间有一团黑红相间的痕迹。
“啊,那个,”傻子尴尬地笑笑,“那个……那其实是一枚符咒。”
“符咒?”
不理解的东西又增加了。
“是我们同伴留给我们的东西,”宝木解释道,“能帮我们驱恶鬼。”
“啊……”沈夫呆愣愣地眨巴着眼睛。
驱恶鬼。
那么……
“所以我才会晕倒,是吗?”沈夫终于反应过来了,“因为我不也是……不也是鬼了吗……”
“可能是出于这个原因,但你放心,这张符咒看样子只能对付附身鬼,保护我们不被有恶意的灵汐侵附,你是好人,不会有事的……最多就是晕一下,不会有其他影响的。”
“我……我不懂,”沈夫打量着傻子和宝木,“你们不也是死人吗?为什么你们没事?为什么你们还会被附身?”
傻子和宝木对视一眼,决定如实交代。
“其实,我们是活人。”傻子压低了声音。
沈夫的身子晃荡了一下。
宝木赶紧过去扶住了他,“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瞒你的,但是最开始……你应该很难理解这样的事,所以我们就没说,现在,估计你应该……”
“没什么没什么,我也隐约猜到了,”沈夫用袖子抹掉了头上的汗,“我就是有点承受不了,原来只有我一个人死了……”
这确实是件令人难过的事,本以为是快快乐乐的死人三兄弟,结果挂掉的其实只有自己。
傻子想了想,“戴黎黎的男朋友也死了,这绝对是真的。”
沈夫幽怨地瞟了傻子一样,好像在说:谢谢,我心里完全没有好受一点。
不过转念一想,在他们初遇的时刻,自己确实无法理解这种事情,可现在,在经历了那么多自己活了二十多年都没碰见过的事之后,自己居然很自然地联想到了真相。
这么看来,傻子和宝木选择的时机还是正确的。
“所以那个女……她是要附你的身吗?”沈夫问傻子。
“应该是,”宝木点头,“你有没有看到,她吐了一些橘黄色的气体出来?”
“我看到了,”沈夫决定重振旗鼓,站直了身子,“那就是她的……呃,灵魂?”
“你可以这么理解,”傻子说道,“我们一般叫它灵汐。”
“灵汐?”
“对,”傻子接着说道,“你身上也有灵汐,就是它们组成了现在的你。”
“你们身上也有吗?”
“活人身上的灵叫做灵潮,死后就变成了灵汐,”宝木拍拍沈夫的肩膀,“归根结底,灵潮和灵汐其实是一种东西,只是气味不同,就像活人和死人,你看你现在死了,但你有感觉到哪里不一样吗?”
沈夫往自己身上看了看,然后抖抖手臂,“我没有手了。”
“不是这种不一样,这世上也有很多没手的活人,我是说,你的感觉、状态。”
沈夫还真的思考了很久,最终摇了摇头。
“所以啊,”宝木娓娓道来,“其实,死亡,只是换个方式生活而已。”
生活。
沈夫的瞳孔略微放大了。
“生活的本质还是一样的。”他嘟囔道。
“太对了!”傻子拍手赞同,“不愧是搞艺术的,悟性就是高,生死就是这么回事,生前执着的人,死了以后也一样执着,生前作恶的人,死了以后大概率还是会作恶,这是规律,当然了,这山里是特殊情况。”
“因为山里有某种操控的力量,对不对?”沈夫甚至学会了举一反三。
傻子和宝木连口称赞起来。
戴黎黎男友,还有地上的骨头架子,甚至是沈夫离体的双手,都被那股力量侵附,做出了古怪的行为。
沈夫已经完全看懂了眼前的一切,真相就像是滚瓜烂熟的乐谱,清晰地呈现在了他脑海中。
“你们就是来调查那股力量的吧?”
傻子和宝木凝视着沈夫那双逐渐明晰的瞳孔,认真地点头。
沈夫抿紧嘴唇,扭头看了看那堆骨头架子,“我能帮忙吗?”
罗九天合上祠堂那扇摇摇欲坠的后门,转过身,看向道长手中摇摆不定的光源。
“它是不是要灭了?”
道长甩了甩那张长明符,“应该还会亮一段时间的,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没关系,我们……”
道长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噗地一声,长明符上的光线猛地熄灭了,二人陷入到黑暗中,懵懵地看着对方。
还好他们已经来到了室外,待眼睛适应了微弱月光,道长仔细观察起这张忽然失灵了的长明符。
罗九天则只身走向了他们面前的大“烟囱”。
“这就是,火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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