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叛徒,你竟然敢回来?!”单于大帐内上首中间坐着的那个人蓦地站了起来,厉声吼道。
因站起身的动作和吼叫时胸膛的起伏,他胸前挂着兽骨串晃动不已。这些兽骨串饰品是用草原上最凶猛的狼王的骨头磨制而成,只有匈奴单于才有资格佩戴。
而开口说话的这个人,正是呼厨泉单于。他是于扶罗的亲弟弟,现在实际掌控着南匈奴。在这南匈奴草原,他能决定去卑的生死。
去卑听到呼厨泉的怒吼着的问话后,抬起头,看着呼厨泉年轻的脸庞,说道:
“这里是我的家,我当然敢回来。”
呼厨泉伸手指了一下大帐外的南边,说道:
“你的家不是在南边吗?这里不是你的家,你已经归顺汉朝了,你回来干什么?你回来找死吗?”
去卑说道:
“我的妻儿都在这里,我回来这里,就是要回到我妻儿的身边。我归顺汉朝,只是为了活下来,然后回到我家人的身边。”
没等呼厨泉开口,呼厨泉边上一个黑色长须的老者就说道:
“谁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我可是记得很清楚,你祖上本就不是我们匈奴人。还有,我们派去的人打听到了,你就是在长安第一个喊着要归顺的人,要不是你带头投降,别的人都会拼死抵抗的!你就是野马撒在河水上游的马尿,弄脏了整条河的清水!”
那个黑色长须的老者高声说完这番话后,又转身对呼厨泉说道:
“大单于,我们要像几百年前那样打败中原人,就是要先消灭去卑这种带头投降的人!”
这时,大帐内所有的匈奴贵族都高喊着:
“左谷蠡王说得对,杀了去卑!”
众人的呼声是支持边上的老者,这让刚登上单于之位不久的呼厨泉很不舒服。
年轻的呼厨泉伸出双手朝下压了压,好一会儿后,众人的声音才慢慢小了下来。
呼厨泉看着老者,笑道:
“左谷蠡王,我一直以为你年龄大,应该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但依我看,今天这事,你还是有点像草原上的笨牛。去卑已经被我们抓住了,要杀他,是很容易的事情,一句话就够了。只是,如果杀了他,我们这里就没有对汉军那么了解的人了。就像在草原上捕猎一样,如果不了解猎物,捕猎是不会成功的。”
那个被呼厨泉称为左谷蠡王的老者满脸涨红,说道:
“大单于,现在还没到打败他们的时候,上次的失败,就已经证明还没到时机。如果汉军来攻,大草原这么宽广,我们只要不停跑就行,不出数月,汉军粮草不济,就回去了。草原上最厉害的羚羊,是最善于奔跑的。”
呼厨泉骂道:
“你说的什么话?我们不是羚羊!我们是猎人!汉朝内部已经乱成一团,他们自己人打自己人,这个时候我们不趁机动手,还等什么时候?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啊!”
左谷蠡王说道:
“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呼厨泉见左谷蠡王还在反驳,怒气冲冲地拍了一下桌子,问道:
“那你倒是说清楚,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那什么时候是最好的时机?别再吞吞吐吐假装是个有智慧的人!”
左谷蠡王说道:
“要等汉军的诸侯们再多打几年,等他们打得更虚弱的时候,才是我们最好的时机!现在,他们还有实力,我们只能求和。如果明年开春他们要打过来,我们就跑,躲着就是了,不能碰硬碰啊!还要再等几年才行。”
呼厨泉大笑道:
“之前就是按你的意思派人去求和,不是没有结果吗?你说要再等几年,再过几年,说不定汉朝的内乱都已经平定了,到时就更不是时候了。现在就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我们没有劫掠到他们,那已经是天神对他们的眷顾了。只有我父亲和我哥哥那样的软骨头,才会害怕汉朝!在草原上,我们的骑兵是最厉害的,如果汉军敢打过来,我们会让他们有去无回!”
呼厨泉慷慨激昂的话语,让大帐内的匈奴贵族们忍不住高声附和!
这一次的欢呼声,是支持他呼厨泉的!这让呼厨泉感到很满意。
呼厨泉用得胜的眼光瞧了一眼不作声的左谷蠡王后,这才将目光转向了已经快要被他忽视的去卑。
呼厨泉问道:
“去卑,你是从汉朝回来的,你说说看,现在的汉军是不是很虚弱?”
去卑立即故意高声说道:
“大单于说得对!汉军是很虚弱,我逃回来的路,看到他们的军队在开荒,准备耕田种地了,他们缺粮食啊!他们都不训练了。而我们不一样,我们生来就是骑兵,每天放羊时骑在马上都是在训练!”
呼厨泉听了很满意,大笑起来,说道:
“听到了吧!不用害怕,我们才是最强的!我们的男人只要上了马,拿上弯刀,就是最好的骑兵!我们五十多万人,有二十万能在草原上骑马的男人,就是有二十万骑兵。汉军敢打过来,就别想回去!”
边上的匈奴贵族们又是一阵欢呼!
去卑看了一眼面前摆着烤肉和羊奶酒的匈奴贵族们,忽然想起一件让他有点疑惑的事,又对呼厨泉说道:
“大单于,你绝对想不对,汉朝现在已经穷到了什么程度!他们的皇帝想吃肉都快吃不上了,只能在青菜里加一点点小肉片,还把盘子里的肉连带青菜全吃光了!这是我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匈奴的贵族们哄堂大笑……
数百里之外,刘协万万想不到,他的健康饮食和节约粮食的做法,传到匈奴贵族们那里后,会成为笑料。
去卑也见过汉朝的军官们大吃大喝,自然是不相信皇帝是吃不起,只是有点疑惑而已。当去卑把这个有疑惑的事情当成情报抖出来时,竟成功地把匈奴贵族们逗笑了,暂时逃过了一劫,被呼厨泉下令关押起来。
与匈奴人的开心相比,此时,长安城未央宫里,刘协却眉头紧皱。摆刘协面前的,是京兆尹杨彪的奏章,奏章上奏明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