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澜放弃了与他交手的念头,他说得对,现在没有摸那个灯座,根本就没有半点胜算。
他试着放松自己,慢慢地在对面坐了下来。
“那你叫我出来做什么?”
“静下来后我也想起了你没射出的那一箭,有些感慨,想着或许你还有可能站在我这一边。”
“什么站在你这一边!”云澜拍着桌子又站了起来,同时引来了周围其他人的目光。
他又重新坐下,尽量慢条斯理地说:“你打伤那么多师兄弟,扣留自己的兄长,还要挟云久师兄为你做了那么多错事,凭什么认为我还会站在你这边?你是乾影派的叛徒!”
“云澜,乾影派到底是什么?是一道山门?是掌门这个特定的人?还是仅仅一个门派的名字?”
“乾影派是所有师兄弟,是所有我们这些人!而你,差点就杀了云佑师兄!”
“那也只能算是私人恩怨,我何时说要背叛乾影派了?我对你们都手下留情了,并没有要赶尽杀绝的意思,拿到乾影天灯,也是为了拿回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云澜捕捉到了他的一些意图,眯起眼睛问:“你对掌门不满?你也像那些人一样认为乾影派不该有女掌门?”
“那倒不是,姐姐是世上最好的姐姐,是最完美的姐姐。可就是因为她太好了,如果还高居掌门之位,就更是远得让我够不到了……但要是能把姐姐拉下来,由我来做这个掌门,情况就不一样了。”
云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满脸迷惑:“说来说去,不就是你想做掌门吗!”
“算了,小孩子不明白的。”他仰起头喝了口酒。
云澜动了动身体,想伸手阻止他:“受着伤是不能喝酒的。”
云挚笑得更欢了:“你看,你一点也不想我死,对吧?我也不希望你们死,对你们而言,是我还是姐姐做这个掌门,能有什么区别?你们还是过你们原来的生活,乾影派也依旧需要你们这些弟子。”
云澜还是死死地盯着他,并没有松口。云挚接着说:“还有啊,你不是一直没查到最初是谁把乾影天灯遗失的消息传出去的吗?我现在知道是谁了。”
“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我只传了第二波,就是宣扬天灯有神迹的那波。你自己也说了,前一波和后一波不是一个人。”
云澜端起酒杯,想喝口酒润润唇,可又想起了这是他买的酒,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下药,于是又放下了酒杯,忍着干渴。
云挚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觉得很好笑,自己初出江湖的时候也是这般生涩和僵硬。他宽慰他说:“放心好了,没下药。就算有怀疑,也不能让别人这么清晰地看出你在怀疑啊。”
云挚敲了敲酒杯,继续刚才的话题:“后来云久帮我查到了,第一波消息外泄,是姐姐自己做的。”
“掌门?那不可能!为什么掌门要做这种事。”
“因为姐姐也不喜欢乾影天灯。”云挚看了看他慌乱的眼神,知道他开始动摇了,“你不是说你很珍惜天灯带给你的一切吗?没有乾影天灯,就没有结印,就没有和云渡组成搭档的缘分。可姐姐一直都想要破坏这一切,她从小就不喜欢乾影山的规矩,也早就质疑这套晋升制度了,如果让她继续做掌门,怕是会有天翻地覆的一天。我拿回掌门位,也是为了捡回原来的秩序。”
云渡在铭剑山庄里里外外都找不到云渡,总觉得有些不安。不管云澜去哪里,都不会消失这么久的。如果要消失这么久,那就一定会事先知会他。
之前路过云澜房间的时候,他只在门口扫了一眼,发现人不在就去别处找了。而现在,他打算再进去看看,说不定能留下什么线索。
云渡很快就注意到了桌子上的酒瓶,云澜这几天都没外出过,从哪里买的酒?他拿起来闻了一下,根本没有酒味,就是个空瓶子。他一直都不喜欢云澜喝酒,都怪那个西院大师兄教会了他喝酒!
西院大师兄?
云渡突然想到了什么,飞快地跑了出去。
他出去后其实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这两人若是在什么空旷的地方交上了手,他应该能听到动静,可从铭剑山庄周围的岩石地带,一直到开阔的江边,哪里都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云渡开始往闹市走,他们大概率没有渡江,因为会惊动对面的常青庄,那么就很有可能去镇上人多的地方隐藏身形了。
云渡在人来人往的镇上反复徘徊,完全没有方向。就在一筹莫展之际,他偶然瞥见了街边散座上的几个酒瓶,和云澜房间里那个一模一样!所以那个酒瓶,就是从这家酒馆买来的!云渡走了进去,只扫了两眼,就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云澜和云挚。
“云澜!”
云渡大喝一声,同时拔出了剑。店里的客人纷纷起身,逐渐朝店外退去。
这个镇子紧邻铭剑山庄,附近常有江湖人出没,难免也会发生些打斗,这里的人已经见多不怪了,撤离得驾轻就熟。
店老板和店小二也都忙着将名贵的酒藏好,然后自己窝身在柜台后面。他们倒也不愁那些逃账的客人,因为都是互相熟识的乡里乡亲,回头他们会来把钱补上的。这种打斗和纷争见多了以后,就能自然而然地形成井然有序的避祸规则。
云挚被他打断还是十分恼火的,他的话还没讲完,总觉得只差一口气就能撬动云澜了。他啧了一下,转身朝后门跑去。
云渡绕过七七八八的桌椅摆设,追到后门的时候他已经没影了。云澜全程都呆立在那里,并无半点行动。
“你愣着干嘛!喝傻了吗!”
“你追上去干嘛?又打不过他,难道还想着把他抓回去吗?”
云渡气不打一处来,揪住他的衣襟骂道:“你私见叛徒!知不知道这有多严重!”
云澜想起了前面云挚所说的,什么算是叛徒?怎么算是背叛了乾影派?只是换一个掌门的话,乾影派是不是依然还是乾影派……
见他不说话,云渡又揪紧了他,厉声问道:“他到底约你出来干什么?老实交代!”
“他……他好像要拉拢我。”
“拉拢你?”云渡难得地对他冷嘲热讽起来,“你何德何能,值得他拉拢?真以为他欣赏你啊!他只是想刺激一下云佑师兄罢了!以前云佑师兄在学徒中最关照你,所以他认为如果能把你撬过去,就会对云佑师兄造成打击,如此而已!”
云澜被他说得清醒了些,无论云挚说的那些话有没有道理,他险些杀了云佑师兄都是不争的事实。
云澜被他拖着往回走,一路上他都恍恍惚惚,直到被拖到了掌门面前,他也还是说不出像样的话。
整件事情基本上都是云渡帮他说的,顺便还帮他求了情,说他年少不懂事,完全就是被云挚利用了……
掌门听完他那一大通啰哩巴嗦的,倒也没急着表态,倒是饶有兴趣地问云澜:“小子,你酒量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