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跟他一走了之了,你想过你的家人吗?”郑曦颜问道,目光深沉的看着她。
“你跟懿妃不一样,她自幼便被家族当做一枚棋子培养,亲情淡薄,所以能够一走了之。可你自幼受家人庇护疼爱,为了一个男人,便要舍弃家族吗?”
“还有,你跟他走,你能保证他这一辈子对你都是真心的吗?他,值得你冒险吗?”
“你孤身跟他离开,今后便只能隐姓埋名,背后再无依靠,日后也只能依赖他一人,他,值得你一辈子依赖吗?”
陆初宜听着这番话,脸色变得很是难看,脸上闪过一抹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初宜,卢侍卫出身范阳卢氏,虽说自幼父母双亡,也不过是旁支出身,但自幼在范阳卢氏家主卢玄膝下长大,得精心培养,之后入宫,成为禁军,日后有范阳卢氏的扶持,前途一片大好,你真的确定,他会为了你,舍弃这一切吗?”郑曦颜发出掷地有声的质问,她说这话,不是要故意为难她,而是希望她能真的想清楚。
“你年轻,膝下又没有子嗣,要你一辈子困在这深宫里,的确残忍!可哀家想提醒你,莫要因为一时的寂寞孤独而走错了路。”郑曦颜的脸色很是沉重,转而又继续道:“狩猎结束后,你便装病留在行宫吧!之后哀家会安排你离开,至于今后你想去哪儿,都由你自己决定!”
说完,郑曦颜便骑着马飞奔而去,享受这片刻的欢愉。
张晟连忙带人跟了上去,陆初宜停在原地,想了很久,“姑娘,其实太后娘娘的话,不无道理!但无论姑娘做什么决定,奴婢都支持您!”
陆初宜嘴角上扬,冲她一笑,她现在有些犹豫了,是啊!他就这样抛下一切带自己走了?
……
狩猎归来,此行收获颇丰,萧承稷心情很是不错。
萧承逸这次收获也不少,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手里还拿着刚刚猎来的兔子,径直走到郑曦颜跟前,“儿臣给母后请安!”
“快起来!”郑曦颜温声道。
“多谢母后!”萧承稷笑着起身上前,边走边说道:“母后,这是儿臣刚刚猎来的,送给母后,今后儿臣不在的时候,就由它陪着母后。”
郑曦颜嘴角上扬,笑道:“好,拿过来吧!”
“是。”萧承逸一脸兴奋的上前,将兔子递到了母后手中,兔子的脚上有伤,浑身抖个不停,应该是中了刚刚所设的机关。
“去找些药来给它抹上!”郑曦颜轻轻抚摸着它的后背,安抚着它。
“是。”霜凝立刻去。
“母后,这兔子也可爱,但是还是儿臣的雪貂最可爱!”萧姝玥怀里还抱着那只雪貂,现在被她喂的很胖,圆滚滚的,就像个雪球一样。
“好,你的雪貂最可爱,没人跟你争!”郑曦颜满脸宠溺的说道。
“皇兄,你今日猎了什么?”萧姝玥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到了萧承稷的身上。
“来人,带上来!”萧承稷一挥手,几个人便抬着一只年幼的鹿上来。
郑曦颜看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得意,萧姝玥兴奋的喊道:“鹿,皇兄好厉害啊!竟然猎到了鹿?”萧姝玥将雪貂扔到了一边,快步下去看那只小鹿。
“我儿英勇!”郑曦颜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儿臣多谢母后夸奖!”萧承稷嘴角欣然一笑,能猎到鹿,他也很是高兴。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宫廷内,群臣宴饮。
大殿中央,是一张巨大的玉案,铺展而开,其上摆满了珍馐佳肴。玉案两侧摆放着精美的餐具与酒器。
萧承稷缓缓步入大殿,群臣见状,纷纷起身行礼。
宫宴正式开始,丝竹之声悠扬动听。宫女们穿梭于宴席之间,斟酒布菜。
宫宴进行了一半,陆初宜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郑曦颜在她离开的时候,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
碧落俯身对着一旁的小宫女言语了几句,那小宫女便退下了。
陆初宜的耳边一直回响着太后娘娘的那番话,心里很乱很乱。
芸儿的神情一直都很是紧张,突然她的眼里闪过一抹惊讶,“大公子?”
陆初宜瞬间抬眸看过去,眼里有着惊讶和心虚。她的唇边,不自觉地抿成了一条紧绷的直线,手指轻轻摩挲着衣角,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透露出她内心的波动与不安。她努力平复着心绪,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镇定自若。
陆燃对着身后的下属吩咐道:“你们先去那边。”
“是。”
陆燃缓缓朝她的方向走来,温声道:“今日有没有累着?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
陆初宜一连病了好几次,陆家上上下下都担心坏了,陆燃几乎日日都派人前去询问病情,今日白天坐了一上午的马车,下午听说又骑了马,他担心她的身子受不了。
“兄长,我没那么虚弱。”陆初宜轻笑道。
陆燃见她脸色还好,并没有什么不适,微微点了点头道:“怎么没去宴会?”
陆初宜心虚的低下了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声音有些不自然道:“宴会有些无聊,想先回去休息了。”
陆燃眉心微微一紧,下意识的开口:“怎么了?有心事?”
陆初宜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紧张的回道:“没有,兄长不用担心我。”
陆燃看到她这个反应,更加确信了,“在宫里,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陆初宜嘴角微抿,对着他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啊!兄长不用担心我,我在宫里,过的很好。”
陆燃始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你有事瞒着我?”陆燃沉声道。
陆初宜攥紧了双手,眼神闪躲,慌乱的低下了头,否认道:“没有。”
“好了,兄长,别疑神疑鬼的了,我很好,你快去巡逻吧!我也要回去休息了。”陆初宜推着他离开,眼里闪过一抹愧疚。
看着他离开,陆初宜的脸色微微一沉,眼底满是落寞。
“姑娘……”芸儿小声唤道。
“自幼大公子便对您疼爱有加,这件事奴婢觉得您应该告诉他,日后就算真的离开了,能有大公子为您撑腰也是好的啊!”芸儿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知道,倘若兄长知道了这件事,他一定会帮我的,可我却不想兄长为难。”其实她一直都知道,祖母和父亲虽然疼爱自己,可真到了触及整个家族利益之时,她可以随时被舍弃。
从当初入宫选秀起,她便已经察觉到了。
如果真的不想自己进宫,大可入宫跟当时的太皇太后,或者当今的太后娘娘说一声,可他们没有。以陆家当时在朝中的威望,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不可能会不答应。
他们让自己进宫,不过是为了维系陆家的尊荣罢了。
“那姑娘,您现在究竟是怎么想的呢?”芸儿担心道。
良久后,陆初宜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突然就想清楚了,一脸轻松的说道:“太后娘娘不是说了吗?会安排好一切,我会离开皇宫,可去哪儿?是需要计划一下的。”
太后娘娘要她想清楚,她在想,可却忽略了太后娘娘的最后一句话,“想去哪儿都由你自己决定!”
太后娘娘这话的意思是,她还有另一条路选。
“太后娘娘真是个好人!”陆初宜满脸的感激,她这一生,最大的幸运便是遇到了太后娘娘。
“是啊!太后娘娘待姑娘真的很好。”芸儿对太后娘娘满是感激。
“芸儿,我们去江南吧!听说那里很美。”陆初宜兴奋的说道。
“江南?不跟卢侍卫商量一下吗?”芸儿下意识的问道。
陆初宜眼神微微一愣,随即又道:“如果他真的舍弃了上京城的一切,那我们就一起去,可如果,最后他反悔了,对我而言,也没有太多的损失。”
陆初宜彻底想清楚了,与其将自己的后半生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不如寄托在自己的身上。
“可只有我们两个人,怎么能平安的去江南啊!”芸儿微微拧眉道,这一路上,跋山涉水的,她们两个弱女子,路上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呢?
“姑娘,既然你已经想清楚了,不如我们就告诉大公子吧!大公子一定会安排人一路护送我们到江南的。”
“而姑姑娘过的开心了,大公子也一定会开心的。”芸儿温声劝道。
“不用,比起兄长和他,我现在更相信太后娘娘。”陆初宜眼神坚定的说道。
“回去吧!”陆初宜一脸的轻松。
“是。”
宫宴结束后,郑曦颜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卢玄和他的夫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
“臣参见太后娘娘!”
“臣妇给太后娘娘请安!”
“起来吧!”郑曦颜沉声道。
“多谢太后娘娘!”
郑曦颜的目光略过他们,最后落在了八个少年身上,眼眸清澈,眉宇间很是沉稳坚毅,“这位莫非是卢大人的长子?”
郑曦颜有些不确定,她记得卢玄的长子已满十六,面前少年瞧着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
“回禀太后娘娘,非也,兆凌,来见过太后娘娘!”卢玄沉声道。
“是,拜见太后娘娘!”崔兆凌上前恭恭敬敬的行礼。
“兆凌?”郑曦颜想起来了,“清河崔氏崔兆凌,哀家想起来了,卢大人的长女与崔大人的嫡次子定下了亲事,想必就是他俩吧!”
“太后娘娘真是好记性,竟还记得小女的亲事,臣感激不尽!”卢玄面不改色的回道。
郑曦颜眉眼一挑,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老匹夫。
“范阳卢氏与清河崔氏即将再次结为秦晋之好,整个上京城,谁人不知?”郑曦颜眼眸微微一沉,目光冷厉的落在他们夫妇二人身上。
“小女与崔家公子有缘,臣这当父亲的,自然也只能成全了。”卢玄嘴角似笑非笑的说道。
郑曦颜嘴角的笑很是难人寻味,阴阳怪气的说道:“卢大人说的是,令爱与崔公子郎才女貌,自是天作之合,哀家就等着吃喜酒了。”
“太后娘娘能赏脸,臣自然求之不得!”
“哼……”郑曦颜冷笑一声,一脸威严的走了。
走远后,郑曦颜道:“卢大姑娘来行宫了吗?”
碧落微微摇了摇头道:“没听说啊!要不奴婢派人去打听打听?”
“不用,被有心人察觉到了,还不知道又会传成什么样呢?算了,不管了。”郑曦颜也早就不再执着于让稷儿娶卢令媛了,一切都顺其自然就好。
“是。”碧落也只好没再说什么。
……
“卢父执,天色也不早了,兆凌就先回去了,改日再与卢父执对弈!”崔兆凌恭敬的行礼。
“好,回去后代我向你父亲问好!”卢玄沉声道。
“一定!”崔兆凌这次是跟着自家叔父来的,他的父亲并未随行。
卢玄看向崔兆凌的眼神里,满是欣慰,笑着对站在一旁的夫人道:“夫人对我们这未来的女婿可还满意?”
“满意,自是满意!”卢夫人笑着回道,她自是满意的,只是还是有些担心,微微蹙眉道:“可夫君,妾身刚刚瞧着太后娘娘的脸色不是很好,不会……”
卢玄丝毫没放在眼里,沉声道:“夫人多虑了!”
卢夫人的眉头依旧皱着,“未免夜长梦多,等媛儿及笄后,就让他们二人成婚吧!”
“嗯。”卢玄这倒是没在反对,“过段时间,送媛儿回老宅吧!”
卢夫人虽然舍不得女儿,但为了她今后打算,也只能这样了,“这样也好,等太后娘娘彻底忘了媛儿,我们再把媛儿接回来,到时候风风光光将她嫁去崔家。”
“夫人说的是。”卢玄笑着回道。
像他们这等世家培养出来的嫡长女,日后大多也是嫁给同等地位的世家大族的嫡长子为妻,成为一族主母。
崔兆凌虽然是嫡次子,但其嫡长兄常年病榻在床,崔氏一族都有一个默契,日后继承家业的是嫡次子崔兆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