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郑曦颜已携众人抵达庄子,手中紧握着碧落的来信,眉头微蹙,似有千斤重担压于心头。
“娘娘,碧落信中所言何事?”霜凝轻声问道,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关切。
郑曦颜缓缓将信笺合拢,置于一旁,转而,她接过霜凝递上的烤鱼,轻启朱唇,细嚼慢咽间,双眸忽地一亮,笑靥如花绽放:“味道甚是不错!”
老伯闻言,连忙躬身行礼,惶恐中带着几分恭敬:“太后娘娘喜欢,便是老奴之福!”
“哀家很是喜欢。”郑曦颜温婉一笑,复又连尝几口,赞不绝口。
那老伯见状,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再次行礼告退,眼中满是感激。
郑曦颜眼波流转,向紫萝使了个眼色,那眼神中藏着深意。紫萝心领神会,行礼后悄然尾随,随后便命人备下厚赏送至老伯处。
晚膳过后,郑曦颜以手帕轻拭嘴角,神色凝重,沉声道:“稷儿竟颁下了禁婚圣旨。”
霜凝闻言,手中动作一顿,满脸困惑,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满是疑惑:“禁婚圣旨?禁婚?”
一旁的紫蕊眉头微蹙,沉思片刻后道:“莫非是……奴婢记得太宗皇帝在位时,为压制世家势力,曾颁布禁令,阻止几大世家间联姻?”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确定。
郑曦颜点头,眉心紧锁,心中盘算不已。
霜凝面色微变,缓缓起身,欲言又止。
郑曦颜续道:“太宗确有此旨,然效果甚微,世家联姻之风,并未因此而止。”言罢,她陷入沉思,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室内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娘娘是否修书一封,劝谏陛下?”霜凝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中带着几分试探。
郑曦颜摇了摇头,声音沉稳而坚定:“不必。”
霜凝等人不再多言,只闻室内一片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片刻后,郑曦颜吩咐道:“研墨!”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霜凝连忙铺开宣纸,紫蕊则上前,细心研墨。
那墨香在空气中弥漫,仿佛能驱散人心中的烦恼。
郑曦颜沉思片刻,随即步入案前,提笔给父亲书写信件。
……
十日光景转瞬即逝,这晚,卢令媛身着繁复嫁衣,端坐于梳妆台前。那嫁衣上绣着繁复的花纹,仿佛能映照出她内心的纷乱。她的目光呆滞,镜中人影朦胧,仿佛连自己的面容都变得模糊起来。
芸儿立于一侧,秀眉紧锁,忧虑之色溢于言表。
卢夫人步至其身后,双手轻抚其肩,声音中带着无限感伤:“我的媛儿,今日便要为人妇了。”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
卢令媛缓缓抬眼,眸中情绪复杂难辨。那双眼眸中仿佛藏着无尽的哀愁与无奈,转瞬又低垂眼睑,轻声道:“女子终需出嫁,岂能一世依存于府中?”
卢夫人眼眶微红,哽咽道:“若可为,母亲愿将你一辈子留在府里。”她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疼爱与不舍。
卢令媛闻此,虽知母亲之言仅为慰藉,心中却仍泛起酸楚,几欲落泪。她强忍住泪水,不让它滑落脸颊。
此时,管家于外禀报:“夫人,崔府迎娶大姑娘的轿子已经到了。”
卢夫人闻言,泪水夺眶而出,双手颤抖地握紧卢令媛的手,殷殷叮嘱:“崔家与我范阳卢氏,门第相当,你父亲与崔安交谊深厚,兆凌又是我与你父亲看着长大的,你嫁过去,日后必不会受委屈。往后,身为崔氏宗妇,你需掌管家中事务,统率后宅,恪守妇道,孝顺公婆,体贴夫君……”
卢令媛闭目凝神,这些话语,她已耳熟能详,几至腻烦。
“母亲,女儿皆已铭记。”卢令媛终是面无表情地回应。
卢夫人挽着卢令媛的胳膊,送她出门,卢府后门,卢玄和卢煜城,还有卢煜琛都在。
卢玄面色凝重,面色沉重的说道:“去吧!为父祝你与兆凌,夫妻恩爱,和睦美满!”
“崔兆凌那小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二哥,二哥一定为你做主!”卢煜琛一副没正行的样子。
换做以往,早就得了卢玄一通骂了,但今日却没有。
卢煜城则是满是宠溺的看着她,叮嘱道:“照顾好自己!”
“是。”卢令媛微微俯身行过礼,眼神坚定地出了门,坐上了去往崔府的轿子。
殊不知,这一切尽在萧承稷的掌握之中,他早在送亲之路上布下了天罗地网,只待那关键一刻,收网捕鱼。
夜色如墨,崔兆凌带领着一小队迎亲队伍,穿梭在寂静的街道上,两旁店铺早已熄灯歇业,唯余几盏昏黄的路灯,在风中摇曳。
崔兆凌骑于马上,回首间,目光温柔如水,轻轻落在那花轿之上,心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柔情,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微笑。片刻后,他转过身去,低沉而坚定地吐出一个字:“驾!”
然而,平静并未持续太久,一群黑衣人如鬼魅般闪现,二话不说便向迎亲队伍扑来。崔兆凌心中一惊,连忙稳住马身,疾呼道:“保护少夫人!”
“是!”护卫们齐声应答,然而这些黑衣人身手非凡,显然是有备而来。崔兆凌身边的护卫虽也勇猛,但在这些黑衣人面前,却显得力不从心,很快便陷入了苦战。
卢令媛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便已被一股大力从花轿中拽出。“姑娘……”芸儿的惊呼声在耳边响起,卢令媛心中虽有惊慌,却并未失态。她早已猜到,这场婚礼或许不会顺利,世家如今的权势,已无法与太宗皇帝时相提并论,当今陛下,也绝非软弱之辈,绝不会任由臣子在他头上撒野。
崔兆凌见状,立刻翻身下马,慌忙向卢令媛跑去,“媛儿……”然而,他的话语还未落下,卢令媛便已被黑衣人打晕,扛在肩上。黑衣人冷声吩咐道:“撤!”随即,一群人不再恋战,掩护着同伴离去。
“拦住他们!”崔兆凌大吼着,欲要追上,然而此时,一群推着货物的人马突然从巷子里冲出,硬生生地将他们拦了下来。
“让开……让开!”崔兆凌一向稳重自持,此刻却彻底乱了方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卢令媛被带走。
“追,快追,快追啊……”崔兆凌愤怒地拽过一个护卫,揪着他的衣领,满脸扭曲可怖。
“是!”护卫们应声而去,然而夜色深沉,卢令媛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崔卢两家得知卢令媛被拐走后,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并暗中派人寻找,却不敢大张旗鼓。
然而,一直到天亮,他们都未能找到卢令媛的踪迹。崔兆凌一脸失落地回到府中,心中满是焦虑与不安。
崔安在正堂坐了一整夜,脸色阴沉如水,嗓音沙哑地开口道:“兆凌,将人都撤回来吧!不必找了。”
崔兆凌眉心紧皱,他有些听不懂父亲这话是何意?“是有媛儿的消息了吗?”他迫切地问道。
崔安面无表情,神色阴沉地开口道:“卢令媛并未进我崔家的门,她失踪了一整晚,这一整晚发生了什么,谁又知道?”他的话语冷漠而无情。
“她,现在已经不配进我崔家的门了,自然也就不必再找了。”崔安云淡风轻地说着,脸上的表情冷漠得没有一丝人情味。
“父亲……”崔兆凌难以置信自己所听到的话语,“无论媛儿进没进崔家的门,她都是我崔兆凌的妻子,这是不争的事实!”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与坚定。
“逆子!”崔安怒道,大步流星地走到他跟前,直接甩了他一巴掌。崔兆凌眼底满是震惊与痛苦,呆愣了好一会儿。
“一个失踪了整晚的女子,会有什么样下场可想而知!我崔家百年门楣,怎可被玷污?”崔安压抑着眼底的愤怒,随即又道:“趁着现在这件事尚且没人知道,立刻取消婚事,昨晚的事,就当从未发生过。”
“卢家那边,为了保全名声和颜面,自然也会将这件事压下去。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崔安冷声道,话语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崔兆凌嘴唇哆嗦着,心脏疼得厉害。他一直以来敬仰的父亲竟是这样无情虚伪之人。
“那媛儿呢?她该怎么办?”崔兆凌声音哽咽,红了眼眶,眸中含着泪。他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更无法想象卢令媛此刻的处境。
“人是卢家的姑娘,与我们崔家没关系!就看他们卢家愿不愿意将人找回来了。不过,就算是将人找到了,名节受损的女子,活着反倒是耻辱!”崔安说话的语气没有半分的温度,仿佛卢令媛的生死与他毫无关系。
崔兆凌的脸庞,因愤怒而变得扭曲,皮肤下的青筋如同虬龙般凸起,隐隐跳动。他的眼神,失去了往日的温润与平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悲痛与绝望。
四周的空气,似乎也感应到了他内心的激荡,变得沉重而压抑,连风都仿佛不敢轻易吹过,生怕惊扰了这份沉重。室内的光线也变得黯淡,烛火摇曳,映照出他脸上那复杂难言的神色,每一丝光影的变化,都似乎在诉说着他内心的挣扎与不甘。
他紧握着双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声响,那是他心中愤怒与不甘的唯一宣泄。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却又无从说起,只能化作一声低沉而痛苦的叹息,回荡在这寂静无声的空间之中。
“崔兆凌,我提醒你,别犯糊涂,我们崔家丢不起这个脸!”崔安留下这话便表情阴冷地离开了。他的话语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进了崔兆凌的心窝。
崔安离开后,崔夫人缓缓走上前来,安慰道:“兆凌,累了一夜了,回去休息吧!”她的声音柔和而温暖,却无法驱散崔兆凌心中的寒意。
“母亲……”崔兆凌微微扭头,满脸委屈地看着她。
崔夫人却只是叹息一声道:“兆凌,你跟媛儿,没缘分!你父亲的话虽然难听了些,可这是事实。女子的名节比她的命还要重要。你可以不介意,可你父亲却不能不介意,我们清河崔氏一族也不能不介意!”
崔夫人语重心长的说着,眼神里满是祈求与无奈。她知道崔兆凌对卢令媛的真心喜欢,可如今……
“母亲知道,你对媛儿是真心喜欢的。媛儿出身好,相貌规矩,样样出挑。若昨晚没出事……可现在……”崔夫人的语气里满是惋惜与无奈,“兆凌,我们崔家不能再经受一遭了。你会理解的,对吗?”
崔兆凌攥紧了手心,双目充血,从脖子到脸涨红。这一刻,他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嗓子,无比的难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直作呕,可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兆凌,兆凌你怎么了?别吓母亲啊!”崔夫人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一脸担忧地问道。
崔兆凌冷冷地看着她,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人,怎么会这样无情?他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去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
“母亲,连您也这样无情无义吗?”崔兆凌的声音如同撕裂的布幔,带着无尽的绝望与痛苦,在这寂静的庭院中回响。
崔夫人的面色在那一刻变得僵硬,如同被寒风冻结的湖面,满眼的羞愧与无奈交织在一起,仿佛有千言万语卡在喉头,却不知从何说起。她的双手微微颤抖,试图去抚摸儿子的脸庞,却在半空中停住,不敢再向前一分。
崔兆凌猛然间推开了那双曾经给予他温暖的手,动作中带着决绝与不甘。
“兆凌……”崔夫人小声唤他。
崔兆凌却没有理会,反而转身捂着胸口处,可脚都没抬起来,崔夫人便拦在他跟前,一脸严肃道:“兆凌,你别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