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之的面色看似平静。
然而,他交握在身后的双手却紧紧握成拳,攥得死死的。
仿佛,在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某种情绪。
容景虽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形,但通过谢梅之那小声的呜咽声,也能够想象到她此刻正在经历何等巨大的痛苦。
每听到她因疼痛而发出的呻吟,容景的心,就如同被人用刀子一下又一下地狠狠剜割着。
让他疼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是多么希望此刻躺在那个桶里承受痛苦的人是自己,而不是谢梅之。
倘若可以替代,他早就毫不犹豫地这么做了。
在此之前,他对那王姨娘可谓是恨之入骨,恨不得立刻将其杀之而后快。
然而如今,他却不再这么想了。
现在,他只觉得就这么让她们轻易地死去,简直是太便宜她们了。
他如今只想将谢梅之身上所承受的痛苦,百倍乃至千倍地还给她们,让她们也好好的感受一下这痛彻心扉的感觉。
让她们求生不能,求死不行。
他颤抖着发出动物般的呜鸣声,那猩红的眼眸里满是尖锐厚重的恨意。
他从来没有觉得时间是如此难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那么长。
谢君之凝视着近乎破碎的容景,他步履坚定地走上前,轻拍着容景的肩膀,而后将他紧紧地拉入怀中。
宛如儿时那般,轻柔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安慰道:“乖……听表哥的,一定会没事的,你千万一定要挺住。”
“不然,等会儿梅之醒了,你却倒下了,那她又该为你难过了……”
听闻谢君之的话语,容景仿佛支撑了许久,终于支撑不住了。
他缓缓地趴在谢君之的肩头,小声地呜咽起来,仿若一个忍耐了许久的孩子,终于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得以尽情地放声大哭一场。
容景抬起头,那满是期待的目光紧紧地锁住谢君之,略带哭腔地问道:“表哥,她会没事的,对吧?”
谢君之直直地看进容景的眼眸,语气坚定地回答道:“自然,她一定会没事的。表哥从小到大何时骗过你?”
“表哥说没事就一定会没事的,表哥说的话,你难道还不信?”
容景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声音也略带哽咽:“我自然是相信表哥的,梅儿一定会没事的。”
谢君之微微点头,用袖套轻轻擦拭着他的泪水。
他轻声宽慰道:“相信就好,男子汉大丈夫,莫要动不动就掉眼泪,赶紧将眼泪擦一擦。”
“等会儿梅之醒了,看见你双眼通红的模样,她又要嘲笑你了……”
谢君之有意逗弄他,继续说道:“她本就嫌弃你小,你再动不动就哭,她更会将你当作小孩子看待,到时你又该如何是好?”
“表哥,都这个时候了,你怎还往我心上扎刀子,你怎能如此坏啊?”
容景迅速地抹去脸上的泪痕。
“好啦……好啦,我这不也是为了逗你开心嘛,别哭啦,被旁人看见可就不好了。”
容景点点头,他的心情在谢君之的这一番打趣下,果然好了许多。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频频投向谢梅之所在的那间屋子,眼神中充满了浓浓的担忧与满心的期待。
一旁的谢君之见状,轻轻地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感叹:“到底是个才十四岁的孩子啊,即便再怎么成熟,终究还是个孩子呀!”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并未酿成什么太大的后果。
终于,半个多时辰过去了,谢梅之终于不再那么痛苦了。
因为疼痛和凉水的双重打击,她已晕厥过去。
悠子衿和翠儿等人赶忙将她包裹起来,轻柔地放置到床上。
待一切安顿妥当之后,容景才缓缓走进屋子,凝视着她。
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抚摸着谢梅之的脸庞。
此刻,谢梅之的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在睡梦中,她仍小声地抽噎着。
从小到大,容景无时无刻不在护着她,却没料到竟然让她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出了这样的事情。
他自责不已,若非后果不算严重,他真的连杀了自己的心都有。
谢君之看着自家妹妹暂时安然无恙,心中也稍稍缓和了一些。
“这儿就交给容景吧。”谢君之看着悠子衿嘱咐道,“夫人,你去与那些千金小姐们解释一下,就说梅之今日实在太累了,已经歇息了,改日再邀请她们来相聚,权当赔礼道歉了。”
毕竟大家族的及笄礼的确繁琐又复杂,累得受不了的人不在少数。
如此解释,倒也不至于引起众人的怀疑。
“我去和祖父他们把男宾客送走,随后再将事情向祖父他们讲清楚。”
悠子衿原本还想说,容景一人在这里陪着谢梅之会不会不太好。
毕竟孤男寡女的……
但她瞧着谢君之一脸理所应当,坦然的神情,终是将话给咽了下去。
谢君之又转身看着容景嘱咐道:“容景,那梅之就交给你了。”
容景没有转身看谢君之,只是点点头。
而后,他直接走进房间,一直蹲守在谢梅之的身旁。
他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姑娘,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眼中各种情绪不断交织。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从今往后,他不想再只是她的表弟。
今日的事情只会发生这一次,以后绝不会再有类似的情况出现。
另一侧,悠子衿和谢君之赶忙来到前厅。
悠子衿去到女客那边,将谢梅之的状况讲述了一番。
众人都笑着说:“这谢小姐平常看着挺机灵的一个人,没想到体力这么差劲。”
还笑说等她日后休息好了,一定要好好嘲笑她一下。
悠子衿也笑着开口回答道:“好好好,等过两天我们再聚的时候,你们好好说说她,可不能每日里不锻炼身体了。”
众人连连点头应是。
总之,没有一个人对这件事产生怀疑。
除了站在一旁一直未开口说话的林雨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