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芳竹面无表情,迈动步伐,额上的光印消散,一声不响的天地之中,忽然响起了尹芳竹的朗笑声,笑声放肆,好像是已经没了任何的顾忌,此时此刻,道道人影闪动,众弟子均被方才的动静和光亮吸引,纷纷到达此地,可一见是谷主在此,都是不明所以,静静的望着中央两人。
尹芳竹哈哈大笑,不知笑了多久才停顿下来,圣凰金雀振翅两下,也从漆黑中现出巨身,孔蜡跟随在后。众人此时才看到圣凰金雀,同声道:“弟子拜见祖师!”
圣凰金雀传音道:“不必多礼。”
尹芳竹也不顾来者众多,道:“敢问祖师,此场比试,胜负如何?”
听言尹芳竹的话语,又看计雪然此时的状态,在场众人已经猜想到,方才的光亮的动静,定是计雪然同尹芳竹打斗所发,想到此刻,众人又疑惑的望来。圣凰金雀看了两眼尹芳竹的面首,转而望向计雪然,道:“方才的孔雀明王印,谷主应是用尽了弥宣顶峰的真气吧?”
众人听的模糊,但却也明白弥宣顶峰是何意思,惊讶的望着尹芳竹,尹芳竹点头道:“祖师看的明白,方才的比试,芳竹已经运及了尽数真气,额上印记便是最好的证明。”
圣凰金雀点了点头,传音道:“恩,修为达至弥宣顶峰,的确是天人之境,便是比我这几百年的修为也要高出少许,恭喜谷主。”
弟子激动的眼神中,尹芳竹安静道:“祖师太过高估芳竹了,敢问祖师,这场比试,谁赢谁输?”
圣凰金雀圆溜的双眼眨了一下:“单比这真气,计雪然的真气,要比谷主多出一层,便是谷主输了。”
“啊…”
“雪然赢了?”
“怎会…”圣凰金雀一句话,众人纷纷震惊,孔欢,莫无殇等人齐齐望向孔蜡,似乎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孔蜡一脸疑惑,再也憋不住,道:“祖师,方才…谷主仅是后退三丈,而雪然却是后退之余,多为狼狈,怎么看来,也是谷主胜了…”
“不错,祖师,雪然已筋疲力尽,义父真气远在雪然之上,这场,实在是雪然不敌。”计雪然仍旧没有轻松,努力的调息着体内暴走的真气,艰难的辩解道。
尹芳竹一脸的笑意,丝毫没有胜负的影响,道:“为父面上看来红润光彩,其实真气已经耗尽,只不过弥宣心法修行达至这等境界,功效自然奇特,而雪然你体内究竟还有多少真气,为父可还没有看透,虽然此时你还未曾习惯运用,但比真气,确实是为父输了。”
圣凰金雀也传音道:“若我方才看的不错,你体内水火真元竟然互相融合,要知道水火难容,你的体质天下独一无二,而这两种相克的真元竟然能融合一起,可谓是莫大的福缘,若你能控制水火真元,即便是诸葛天星在世,也要仰望于你,计雪然,世上,也无人能帮你。”
计雪然听得圣凰金雀讲述,句句震撼心灵,连他自己都未曾想到,根本不受自己控制的真元,竟然会有着如此强大的潜能,可不能自己控制,又是喜是悲?此时尹芳竹淡淡望了望四周,道:“天已快亮,都各自回去吧,今日之事,不得传出谷外。”
“弟子得令!”
众弟子接到尹芳竹的命令,各自散去,圣凰金雀秘术传音给孔蜡,使其也退去,山谷中又只剩下了这三人,圣凰金雀又震了震翅膀,尹芳竹缓缓走过了计雪然身边,来到圣凰金雀身边,计雪然顿了顿,也走了过来。
一妖两人,三角站立,平静之下,还是圣凰金雀先开了口:“三场比试,一平一胜一负,你父子二人算是打了个平手,谷主,还要再比试么?”
尹芳竹呵呵一笑,摇头道:“祖师误会了,今日比试,其实芳竹并非要和雪然一较高下,而请祖师来鉴定,也是芳竹擅自主张,其实是另有他意。”整整一夜,计雪然被尹芳竹莫名其妙的叫来比试,此时终于要道出缘由,一时喘息声也小了很多,目不转睛的盯着尹芳竹。
“祖师,芳竹待雪然,如亲生儿子一般,如今雪然有了危险,芳竹心急如焚,却并无别的办法,唯有用此方法,望祖师能助芳竹,化去爱子心中的戾执。”尹芳竹一派宗师,忽的双膝跪地,对着圣凰金雀大跪而拜,计雪然愣在身旁,脑子里轰鸣炸响,身体几乎不受自己的控制,眼神复杂的望着尹芳竹。
圣凰金雀摄人的目光似乎能看透一切,鸟喙中竟然也传来了一声叹息:“虽然具体事情我不了解,但也猜个大半,谷主乃一派宗师,又是我谷中首领,今后决不能再跪,请起。”
尹芳竹眼望圣凰金雀,似有尴尬,缓缓起身而立,腹中那股担忧之气半数从口中叹出,忧虑的目光折射在计雪然面庞上,终于开口:“雪然修为天赋出众,仅为芳竹生平仅见,自其十五岁入谷修行至今,已过七年,短短七年光阴,雪然已将弥宣心法练至如此境界,便是芳竹也自叹不如,只不过这孩子自小苦命,又生性腼腆,多事总藏于心中,如今江湖险恶,人心不古,一切均令雪然失去了信心,祖师,您还记得家师年少之时么?”
圣凰金雀一言不发,而一旁的计雪然却听得心中波荡不已,尹芳竹句句道来,字字打在自己心底,计雪然也隐隐听出来些许意思,似乎义父是在担忧着什么。片刻不到,圣凰金雀传音道:“你之所欲,吾已明了。狄谷主年少之时与这孩子倒颇为相似,刚接任谷主之时可谓是愤世嫉俗,一心欲修成弥宣大成,斩却世间外邪,可心之所欲,久而久之便扭曲了心智,若不是孔谷主及时开导,恐怕也没有日后的狄云锡。恩…如今计雪然更要特殊些。”圣凰金雀动了动长颈,面对计雪然又道:“修行一界,你之天赋旷古至今,唯有诸葛天星为你相比,虽你心性淳朴谦虚,但在你心中,也绝是肯定自己的修为,如今你心智稍有迷失,自己不知后果,但尹谷主可有前车之鉴,若你稍有差池,堕入魔道,不仅是你,便是整个江湖,恐也会有无形的灾难。”
听言圣凰金雀的话语,计雪然的面容一变再变,原本自己仅是对世俗多了些厌倦,可没想到会是这番严重,不等计雪然开口,圣凰金雀的声音又至:“尹谷主原本欲借比试来挫败你的心气,可就连我也未曾想到,修为达至弥宣大成之境,竟于你也讨不过好去,这也是尹谷主的意料之外,如今看来,你已是危机四伏。”
心中咯噔一响,计雪然实想不到,内心中对自以为强烈的正义,却险些成为自己入魔的凶手,不禁道:“义父,祖师,雪然历经太少,当真不知这利弊,可…雪然是看这世间人情世态过于炎凉,颇为激愤,可若是入魔,会否…请恕雪然唐突,会否祖师太过担忧了?”
尹芳竹皱了下眉,立道:“雪然,不得无礼。”
圣凰金雀不等计雪然歉礼,抢言:“无妨,能看透这一切的又有几人,更何况雪然才年过双十,其实谷主欲借我在此能开导雪然,纯属多余,世间万物,皆有法则,若担忧雪然会迷失心智,那废去他通身的修为便可,简单之事必有复杂之因,复杂之事必有简单之果,天道因果,强逆不得,不论是佛是道都曾有意,不变应万变,顺其自然才可入佳境,今日我等只是告知于你些许利害,你心中虽不曾尽数体会,但也有了前知,日后之路,谷主,无需再过担忧,该来的,迟早会来。”
计雪然疑似明了,却又有些懵懂,尹芳竹回味着圣凰金雀的话语,脑中又回荡起当日化真禅师的言语,眼眸中多了丝明亮,忧虑的面容终于渐渐舒展,道:“听得祖师教诲,芳竹雪然受用不尽,祖师,天色不早,我二人也该尽快返回明王寺。”
圣凰金雀没有再出声响,眼望两人,点了点头,庞大的身躯缓缓退去,消失在黑夜之中。银月当空,繁星闪烁,山谷中又恢复了月夜的静谧,静到连风声都忘却了呼叫。父子二人相隔不到两丈,久久不语。
计雪然脑中回荡着圣凰金雀的话语,眼望前方,尹芳竹儒雅的面庞被银光照耀,似乎多了些沧桑的纹络,计雪然心中有些难受:“义父,雪然如此,当真是让您操劳了,这让雪然…”
尹芳竹慧然一笑,轻轻摇了摇头道:“缘起缘灭,因果使然,管他因何为何,又认他结果如何,若天道不改,则无需再过牵忧,哈哈哈哈….”
笑声朗朗,尹芳竹白衣抖动,御空而出,西南方的天际闪过,没几个喘息,消失的无影无踪,品尝着尹芳竹的话语,计雪然忧虑的面容缓缓舒展,最后,一声轻笑,天际又闪过红影,此时的山谷,才是真正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