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的喜事像是没过似的。
从前如何,过后还是如何。
只是,唯一动静大的,就是齐如萱出嫁当夜,李姨娘气势汹汹的冲进蔷薇阁东屋,打了顾轻虞一巴掌不说,还将她屋子里摆放的名贵东西全都打砸了。
场面很是混乱,但还没等薛扶泠去处理,齐行度便先将这件丑事压了下来。
这件事并未在齐家掀起波澜,第二日齐家又像是从前一样,面上云淡风轻起来。
到了第三日,本该是李柄带着齐如萱回门,李家却只派了几个面生的仆妇来家里,说是李柄的母亲生了病,她们家大奶奶孝心百倍,正忙着照顾婆母呢。
老太太等人听了,也没说什么。
她们都觉得,倒也不至于为了个庶女继室去李家质问,一如三日前的粉红喜轿一般草草揭过。
自从和齐行度彻底翻脸,两人连面子上的体面也懒得维持。
婆母姜氏那里生病下不得床,竟也不叫她这个小儿媳去侍疾。
只是为免外界说她们薛氏女不孝公婆长辈,薛扶泠便花钱请了尊菩萨,日日潜心为婆母抄经斋戒祈福。
又带着紫竹香药独自生活在蘅缇院,不许杂人进出,以显示她这个儿媳的决心和孝心。
如此,府中也无人敢说她不孝顺。
这样欢快的清净日子,倒成了薛扶泠嫁进齐家将近四年过的最舒心的日子。
只是,叫她忧心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就是那日的两封信,给昌平县主的已然收到回信,自家兄长的却隔了有了半月多,还没有回话传来。
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也不知究竟为何。
这日午后,紫竹欢欢喜喜的进来禀报。
“姑娘,咱们家大奶奶来了。”
大奶奶?柴氏?
薛扶泠拿着书本并未有动作,大嫂子柴氏来了便来了,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不对,是咱们薛家的大奶奶来了,还有大少爷,只是大少爷在前院和姑爷说话呢。”
薛扶泠心中一顿,正待细问,就见着洗墨带着她嫂子曹氏和丫鬟婆子等一干人进来了。
“嫂……嫂子?”
喉中似有淤堵,薛扶泠不敢置信。
“扶泠深居宅院,没能前去迎接嫂子,实在失……”
“好妹妹,我又不是外人,什么失礼有礼的?自家人要那么多礼做什么?没得生分。”
曹氏言笑晏晏,将薛扶泠的话打断,握住她净瘦的手,眼里满是心疼。
见曹氏热情,薛扶泠却有些不自在。
原因无他,她和这位嫂子并不熟稔。
两人之间,除了薛扶泠时不时给曹氏的女儿蕴姐儿亲手做些东西之外,两人的交流实在匮乏。
紫竹香药却喜得忙上茶添吃食,款待薛家人。
曹氏也笑着叫跟着的丫鬟给洗墨赏钱,谢过她带路的辛苦。
紫竹两个上完茶点,便将薛家的丫鬟仆妇带下去歇脚,留她们姑嫂两个说话。
“前些日子带给蕴姐儿的小衣裳她小人儿可还穿的惯?”
薛扶泠笑着替曹氏斟茶。
“你的手艺再好不过,你侄女很是爱穿呢。”曹氏也笑。
曹氏倒不是柔婉的性子,这屋内剩下她两个,她便边说话,边不着痕迹的将薛扶泠的住处打量一番,心中只频频摇头。
曹家不是高门,却极其看重儿女的教养,曹氏更是家中姐妹之间的佼佼者。
当初薛父看中的儿媳另有其人,还是万氏挑中了曹氏这个出身不显却极为出色的姑娘做儿媳。
“真不是个好去处。”曹氏倒是先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薛扶泠正要问,又听她开口。
“三妹妹,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薛扶泠更是听不懂。
“嫂子的意思是?”
“你哥哥这次进来,是听说那齐行度对你……他是来齐家兴师问罪的。”
薛扶泠心中一紧,接着便觉着眼里泛酸,心中发软,说话也不利索起来。
“我……我没事,叫兄嫂担……担心了,是扶泠的不是。”
她没想到哥哥带着嫂子是来齐家为她撑腰来了。
只是……
“这事已然过去了,日子还是要照常过的。”
兄长对她有怜惜之情,可嫂子应该不会有。万一觉得她这个出嫁女不安分,带累薛家的名声,又劳烦兄长奔走给她讨公道,岂不是害了兄嫂不和?
曹氏见她这样说话,眉头先紧皱起来,满脸都是责备。
“你是咱们薛家正经出去的姑奶奶,便是不管到谁家都是要好生过日子的……”
听见这样的话,薛扶泠心中渐明。
果然,不是人人都像兄长一样,觉得她受了委屈,能替她说话。
“……身份更是贵重的,哪有轻易受夫君羞辱责打的?”
“守规矩的人家,咱们才跟他讲规矩。若是不守规矩的人家,咱们就是拼破了头,也要跟他斗个谁死谁活。”
“一次犯错,便饶他一次,次次犯错,难道要次次揭过?”
“若是如此,纵得他齐行度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我们薛家都是好欺负的不成?”
“是,咱薛家是没他将军府官职高,可京城,圣人脚下,最是个讲理的地方。”
“自家妹妹受了委屈,哥哥嫂嫂就是替你将状纸递到京兆府去,他谁也不敢说咱家不对,咱薛家的姑娘不贤惠。”
“……”
薛扶泠此刻已然听傻了。
嫂子曹氏与她所以为的曹氏完全不同。
这番窝心的言论,实在听的她想放声大哭。
“……”
曹氏见小姑子神色怔怔,又鼻尖红红,眼中包着一大泡泪,眼睛睁大又睁大,隐忍又隐忍的样子,心中说不上的心疼。
“嫂子……”
到底没有忍住,起身将那瘦弱的身子抱进怀里安慰。
“你在齐家受的苦,我跟你哥哥都知道了。”
“所以,我们今日来除了替你讨公道之外,还是想来问问你。”
“若是在齐家实在过不下去,我和你哥哥便接你回薛家住些日子。”
曹氏想起家中公爹和婆母对丈夫的劝阻之言,心中一狠,果断将两位长辈交代的话变了意思。
“就算是和离,也是能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