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脊骨
作者:适宜与不迟   扶泠纪春最新章节     
    太子都已经发话了,殿中与武官沾点关系的,俱都齐齐跪下请命。
    这已然不是防备之姿了,而是要主动发起战争。
    乾安帝心中气愤至极,频频向陆追等人使眼色,他不想同意的窝囊之举,当然不能由他这个君主说出口。
    果然,陆追一派立即有人跳了出来,“太子殿下因为一个没有发生的事就要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如此好战,只怕对不起百姓啊。”
    裴骁深深看了那人一眼,正要说话,薛策先开了口。
    “钱大人的意思是,要等到家破国亡之时才奋起反抗是吗?”
    那人被说的面皮发红,怒目驳斥,“你一个小小……”
    “位卑不敢忘国忧,薛策是小小文官又如何?”
    他跪的笔直,气势丝毫不输齐阤等武官刚强,“早几日便闻听月氏已然在其他小国购置战事军需之物,此次来我朝出使,还做了两手准备,难道咱们堂堂大国,竟无一人有即将开战的觉悟吗?”
    薛策的话,倒是又叫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不是他们没有预知危险的觉悟,而是不敢去相信月氏能那么大胆,也不敢相信要与月氏真的撕破脸开战。
    苟且偷生惯了,谁还能再去涉险?
    要知道,从先皇开始到乾安帝,月氏与禹国之战,最好的结果,竟还是上一次冯卫带领着的几乎全军覆没的那次平手。
    那是两朝之中唯一一次硬气的抵抗之战,代价是几乎耗空了整个国库,禹国不算强国,若再有这样的一次,估计还不如将国土恭敬奉献给月氏才算好。
    血勇仍在者,不过寥寥数人,难成气候罢了。
    乾安帝坐在龙椅上将众人的目光一一扫视过去,最后落在他亲自册立的太子身上,“国库不丰,民众尚且不聊生,尔等何来底气去开战?”
    殿中诸如齐阤和薛策这样主战之臣还欲再谏,只乾安帝眼神警告,“永宁不过是为朕祈福而已,如今祈福完了,自该还朝,特许她住进原先的公主宫殿去。今日先到此为止。”
    内侍特有的尖细声音响起,“退朝。”
    天子已然离场,朝臣亦三三两两退出去,唯裴骁缓缓起身站在原地低垂着头颅沉默不语。
    薛策上前,“殿下。”
    二人同行至东宫,裴骁才沉声道:“他果然还是被打断了脊梁,想要再重新直起来,好似像个天方夜谭般难得。”
    以国库不丰为借口,他的好父皇竟也能说得出来?
    不说先前的昭明楼大肆花费几百万之资一事,就拿最近的年节来说,日日从户部支出的银子如流水般。
    他是不被允许接触机密要事,又不是被幽禁在东宫,两耳不闻窗外事,这花用银钱的事,自然比外人更加知晓。
    裴骁亦知道姐姐之事是乾安帝为了堵住他这个太子的嘴给的好处。
    可拿民不聊生做幌子,试问,若真叫月氏将墨玉关在内的三城池掠夺了去,民众又能安生到哪去?
    薛策亦有些气馁,但还是安慰道:“……殿下莫伤心,永宁公主之事好歹算解决了。”
    “姐姐重要,天下万民也同样重要。”裴骁神色戚戚。
    “……”
    二人心中皆有苦闷,也未再闲谈,未几,薛策告辞而去,独留裴骁端坐堂前不语不动,直至问剑进来点灯。
    “殿下,薛昭训差人来问,殿下今日还去朝阳居用膳吗?”
    裴骁一顿,还没回过神来,便已经先站起身往外走了。
    因为是冬日,各宫殿内皆有热菜的暖炉,是以薛扶泠并未先动箸,而是一边等着裴骁,一边和紫竹忍冬三人酿酒。
    这主意还是忍冬提起的,她在未被曹氏买进薛家之前,曾跟着她娘卖酒为生。
    裴骁自上次夜里送了好些鲜花之后,接下来日日都会叫宫人再送别的来,送的花太多,做成花笺或者干花存放薛扶泠觉得太过浪费,是以做成酒倒补了这一缺点。
    “这什么时候能喝?”
    裴骁声音响起的时候,三人正将几个小酒坛子往角落搬。
    “还早呢,忍冬说至少得一两个月才能出滋味。”
    薛扶泠转身浅笑,察觉裴骁面色不对,示意紫竹忍冬出去不必伺候,自个默默上前亲自替他拿帕子净了手,将人引到餐桌前。
    “呃~”
    她正想舀汤给裴骁,忽被人抱住腰身动弹不得。
    裴骁的声音闷闷,“一会会,一会会就好。”
    他二人相处不过十日之余,裴骁却很是依赖薛扶泠,除了日常问东问西叫她陪着看折子、用膳、说话之外,便喜欢这么安静的抱着她,好久好久。
    薛扶泠虽然已经习惯这些亲密,但观他今日分明有事的模样,还是没有多说,任由其抱着。
    屋内沉寂一片,屋外问剑紫竹忍冬三人亦是面面相觑。
    也不算面面相觑,而是二对一互相瞪眼。
    忍冬空有一身功夫,却对问剑极其害怕,等闲见了他都要躲。
    “从前和我娘相依为命的时候被人污蔑过偷东西,欺负我们的人和太子身边的那个内侍有些相似。”忍冬给的解释是这样。
    问剑不知缘由,看着紫竹那小姑娘母鸡护崽似的动作,忍俊不禁。
    “紫……紫竹,我……”
    “没事,我保护你,昭训这里有我,你先回房吃些东西。”
    话毕,忍冬一溜烟便跑了个没影,留下问剑和紫竹二人面面相觑。
    问剑轻笑,“她身上有功夫底子,还用得着你护着?”
    “姑娘和忍冬是我最亲近的人,当然要护着。”
    紫竹并不怕他,甚至听到这话,还冲问剑罕见的翻了个白眼。
    问剑极少看见紫竹有这样丰富鲜活的表情,当即来了探究的兴致。
    “宫女二十五岁便可出宫嫁人,你已然二十了,到时候便也不必你护着她们了。”
    紫竹闻言皱眉,“谁说我二十了,我十九!”
    “行行行,十九十九。”问剑轻笑做投降状,见对面人眉头依旧紧紧蹙着,正要说话,又听她像是自语。
    “我不会嫁人。”
    问剑一怔,“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