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摩现在还是不相信刚刚眼前所见到的。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他看到，被元神核心和骨甲夹击的林明轩竟然轻飘飘地站了起来。
    林明轩尚处于化骨境初期，元神尚没有完全成形，所以在识海中，林明轩的元神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形，亚摩其实是看不清林明轩的脸的。
    但亚摩清晰地看到了林明轩的元神在逐渐成形，一点一点地显现出后者真实的面容。
    亚摩终于看清了林明轩的元神所呈现的模样，以至于他忘了去帮助君道。
    那是……零！
    是古潼的另一重身份——零！
    可零明明只是古潼用法术幻化出的形象啊！怎么会反应在他的元神上？而且，这种幻化的术法还是亚摩教给他的！亚摩怎么也想不通，一张假的脸怎么会反映在元神的形象上？
    “零”一把抓住了那枚骨甲，直接将骨甲吞了下去。
    不，这绝对不是古潼！古潼绝没有这样的实力！
    那骨甲所蕴含的能量远超亚摩和君道所能控制的范围，否则他们完全可以直接帮林明轩强行制住骨甲，虽然这样无法降低林明轩元神核心对骨甲的排斥，但已经足以减少骨甲与元神核心相碰撞对林明轩元神所造成的伤害。
    若不是完全拿这个没有办法，亚摩和君道也不会拼着被沐尘和石明发现的风险强行打开识海的保护壁。
    那骨甲的能力远超他们两人的控制极限，以林明轩如今的修为，哪里来的本事直接把骨甲给吞了？
    而且，这股气息……这股气息明明是……
    几乎是瞬间，“零”就将骨甲完全吸收了。
    不是融合，就是单纯的吸收。
    这是单方面的掠夺能量以供自己消耗，而不是双方平等的融合。
    吸收完骨甲之后，“零”轻飘飘地扫视一眼已经重新化成元神雾的君道，和一脸震惊不知所措的亚摩。
    “你是谁……”
    亚摩的声音连他自己都有些听不清，但亚摩知道，对面那人一定听到了！
    “零”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情绪。
    不像是欢喜或悲伤这样简单的情绪……似乎有一些戏谑的意味？还是讽刺？或者是嘲笑？还是这三种相似的情绪兼而有之？
    亚摩体会不出。
    “零”一动不动，但他的意识如潮水般轰然将亚摩包裹。
    亚摩只知道精神力传音可以将自己的意思不通过语言，而是精神波动传播，却从未想过元神之间的交流也可以这么简单粗暴。
    相比于实体之间精神力传音，在元神之间用元神力传递自己的意思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可抗拒力。
    对方的意识几乎是强行打入了亚摩的元神，容不得亚摩有丝毫反抗。
    “不要尝试让其他人进入我的识海。”
    亚摩觉得自己快要炸裂了。
    读出了对方的意思以后，亚摩的内心不可抑制地对外界来的元神产生了强烈的抗拒。
    他清楚地知道，他有这种想法是因为对方通过强行的交流与在他的元神上烙了洗不去的印记；但他更知道，即使他明白他对外来元神的抗拒是怎么来的，以后也无法反抗这个意识。
    但亚摩心中有些侥幸。
    因为亚摩知道君道这种已经变成雾气的元神无法被强行烙印，因为雾气不成整体，自然也烙不上完整的印记。
    亚摩在林明轩的识海中寻找君道，他需要确定君道的实力能够压制住他，只要君道比他强，只要君道能彻底压制住他，那就不怕“零”在他身上留了什么奇怪的印。
    但是，亚摩的侥幸彻底消失了。
    ——亚摩看到了一个完整的君道。
    君道此时是一个完整的元神！
    并不是表面上的完整，而是真正地将元神碎片融合在了一起！
    怎么可能？亚摩已经接近崩溃。
    君道的元神已经彻底被碾成了粉末，怎么可能修复成完整的元神？
    对方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零”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变，甚至没有动一下；如果不是他身上强烈的能量波动，亚摩甚至会以为那是一个死物。
    “零”终于动了。
    他转身，向着一片惨白的识海深处缓步走去，步履间，是只属于王者的威严。
    亚摩还是傻傻的。
    “我们早该想到的。”君道的声音使亚摩有点回到现实了。
    亚摩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我们早该想到的。”君道又重复了一遍，“能让我们两个远超他修为的元神在识海中安全地存在，而他自己的元神却几乎不受多少影响……他……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人……”
    “可是……”亚摩极力想要反驳，却只说出来几句单薄的话，“我们两个都收敛了大半的能量，一般人其实都能……”
    亚摩说不出来了。
    因为他知道，他的理由其实是站不住脚的。
    “亚摩，我们是对立属性啊！”君道的声音万分无力，“如果属性不对立，收敛气息固然可以极大地降低他的伤害……可我们是对立属性，无论如何都会有对立的两股能量在他的识海中存在……可他的识海几乎没有变化……”
    亚摩沉默了。
    君道说的没有错。
    对立属性就像天平两端的两座大山。
    他此前一直以为，只要他和君道维持住天平两端的重量相等，天平就可以稳定地维持平衡。
    可他忽略了一点：如果天平的硬度不足以将两座山支起，哪怕这两座山的重量再怎么相等，天平也不能稳定地存在。
    ——因为会断。
    “君道，你记得你是怎么进入古潼的识海的吗？”亚摩忽然问。
    “没有一点印象。”
    “我也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亚摩说，“莫名其妙就在这里了。”
    识海内又一次陷入死寂。
    “我们本来就是在这里诞生的吧……”亚摩攥紧了拳头，“我们都是他的投影，只是你被投影出来的时候未能成形，所以被发现得也晚得多……”
    “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了。”君道突然这样说，这句话听起来有些突兀。
    亚摩有点上火：“是不敢，还是不能？”
    君道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了“零”离开的方向。
    林明轩的识海是一成不变的苍白，无论在哪里都像是被大雾笼罩了一样，什么也看不清。
    “是不能。因为他很快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