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夜宴就很无聊了,百官朝贺,鸣钟击磬,乐声悠扬,琴瑟和鸣,钟鼓齐天,其乐融融。我们这些排不上席的,就在大殿外,隔着数十丈,自得其乐。只是这餐食吧,那就不能跟殿内的相提并论,我都有些想念胖哥的手艺了。
今朝有酒,便不负这朗月晴空罢,正打算把自己灌醉呢,就见一个内官匆匆来到我身旁,低声道:“贺公子,我家主人有请,还请公子移步!”
“敢问,你家主人是……?”
那内官不再言语,只是比了一个向上的手势,擦,不是梁王那便是公子了,我看了下大殿之内,梁王还在啊。
跟着内官往后殿走的时候,就在想,是老大还是老三啊,老大今天就没搭理过我,当日那信誓旦旦的承诺似乎也都抛到九霄云外了。老三呢,拉着我演了一出戏,但不知道是给谁看的,肯定不是那熊仲了,莫非是那韩国公子姬毋?还是其它质子,例如蜀……
走了很久,曲径通幽,越来越偏僻,奶奶个锤子,这是要把我带后宫去么?我正想喝住那内官呢,就看到幽暗处,走出来一个黑衣人。
三公子?怎么换了这副行头啊。
“贺将军,有事咱车上说,事不宜迟,看戏去!”,这梁亥杰一脸兴奋,拽着我就往那幽暗处停着的一辆马车上走。
“贺将军,今日晚宴前,多有得罪啊。咱不就是为了搭台唱戏么,你就是那最后一位,也是最重要的,配角!如今台搭好了,就看那些正主们怎么个唱了。”
“三公子啊,我这还有戏份啊?也没见打赏啊。”
“哈,贺平安啊,我就喜欢你这点,荣辱不惊,还随时能说个笑话的。走吧走吧,今夜可是好玩了。”
我就莫名其妙的被这辆普普通通的马车,给拉出了王宫,直奔梁城东北角的一处望楼而去。在这大梁王城里,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个角各设一处望楼,为禁军城门卫管辖,高十五丈,那登楼后,如是遇到晴好的日子,视野可达30里外。
不过这爬起来也有点麻烦哈,这三公子养尊处优的,爬上去后也是气喘吁吁的。
“三公子啊,您带小的来这里,看星星啊?”
“嘘!对方有顺风耳,咱这高处说话务必低声。”,梁亥杰喜滋滋地把望楼上最后一根蜡烛吹灭了。
说完,他就拉着我来到望楼靠城内的方向,指着一处灯火通明的地方:“各国外馆,那最北边的是楚国的。贺平安,咱赌一个大钱,今晚熊仲会从北门出,还是东门出?你先选。”
“我……要选他不出呢?”
“那你输定了,钱拿来。”
“不是,公子,您怎么就笃定他今晚会出城?为何要出城?”
“今日这场戏,是演给蜀国质子刘瑾看的,但唱戏的主角就是这位,楚国熊仲。你赶紧的吧,选一个,北门还是东门。”
“公子,我这,脑子不够用了……”
“来来来,看,动了。楚国使馆,你看,两个车,这是要东、北各走一个啊。”
我露出半个头,看向那楚国使馆,确实是有两辆马车在往车上装些什么。
“贺平安啊,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没关系,这一夜还长着呢,我都会给你解释清楚。咱先看戏。“
“那……我赌两个车都走东门。今晚不宵禁对吧,城门关闭也延迟到子时。干嘛要故布疑兵,简单的事情就简单地办。“
“行,就按你说的,你选了两车都走东门,我只剩下都走北门的选项了,不能欺负你对吧。“
然后我俩趴在那望楼上,无聊地等待这两马车装货装人,然后驶出楚国使馆,左拐,奔东门而去了。
铛铛两声,两枚大钱丢我脚边,那公子亥杰一脸的不服气:“以后不能让你先选了。“
“嘿嘿“,我笑嘻嘻地把两枚大钱收入怀中,”公子,有些问题,可以问了么?“
“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熊仲这是弃质返国,梁楚这未来会?“
“两国之交,怎么会因为一个质子就产生重大变化呢,何况我们不是还有个质子在楚王城么?“
“罢了,你也别问了,我给你交底。这个熊仲来我大梁第一天,就是我大梁重点栽培的对象,让他进龙骑,跟着梁老将军,软柿子都给他吃,包括邺城……你不知道吧,你们赤龙营交接给他后,邺城原本保持完好未受什么损失,他进去三天,纵容下属抢掠三天。没关系,所有这些,我们都给宣传成了楚公子熊仲,英勇盖世,助梁军,破邺城、陷蓝谷,当世之名将!“
“捧杀?“
“楚王二公子,熊畀,才是我们伐楚的最大障碍,如果让他统领楚军……“
“所以这个熊仲,被我方捧上天,然后再放任他回楚,就是要给这个真正能打的熊畀,下绊子?“
“熊仲也不是说一点能耐没有,真要是个废物,我们再怎么做戏,那楚国令尹也不是傻子对吧。但是,相比熊畀,两害相较取其轻吧。而且,这后续的药,还要继续下,直到楚真的认为熊仲比熊畀强。“
“那这个蜀国刘谨,又是演什么角色?”
“给你打掩护的呀。你看今天,我们当着他的面,提起你是龙骑先锋校尉,然后呢又变成西山军参将,最后又因为力主伐楚而被拔官了。连降三级啊,这样蜀对你的疑虑就该打消了吧,他们的侯骑司,哪有那么多人和精力去关注一个主张伐楚的十夫长。”
“那韩国那位……”
“姬毋,你也觉得他不简单是吧?”
“感觉他是有点城府。”
“敲打他一下,如果伐楚不是大梁战略,他韩国就该紧张了。静观其变吧!”
“怎样,本公子答应请你看的戏,还凑合吧?!”
“公子啊,您整日为国操劳,得多废脑子啊!”
“我请你看戏,你还拐着弯损我?信不信本公子一刀砍了你……”
“别,别,别,公子我错了。”
我话音未落呢,就见那梁亥杰,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和一个卷轴,直接丢在我面前。
“答应的140万两,本公子不食言。这个腰牌,你在大梁境内每一个通亨钱庄,都可以足额取出所需银两。卷轴上是你的画像,还有本府的印章,第一次去取银子,带上卷轴,以后就不用了。”
“但是这个腰牌的妙用,我先说与你听,除了给大头兵发饷需要现银,其它很多大宗交易,你一次取个十万两,还不得累死你啊。有这个腰牌,无需现银交割,只需记账就好,而且不限在我梁国境内。楚、滇、蜀,那几国的钱庄,通亨都有合作,皆可转账。”
轮到我瞠目结舌了,那梁亥杰看我那样子,颇有些得意:
“国战是国战,不耽误做生意。就比如,你从蜀购粮,需用银5000两,你就在通亨发起一个转账,到蜀国那边的锦储,那对方在锦储就能足额提取5000两。至于这中间的交割,那就是通亨和锦储之间的事了,方便不方便?这还是本公子当年主持搞出来的呢。”
“天才!服了!”,这梁亥杰,还真是个大才啊。
“就是那韩魏赵那群死脑子,不懂这中间的好处,总觉得我是要占他们便宜似的。”
真是个天才之举啊,我之前一直琢磨的,这工商业上税的问题,通过钱庄抽成,迎刃而解,太特酿的天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