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实还未睁眼,就听到了胡为的讲话声。
他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一些失望和烦躁,似乎这座实验场中的实验,并不是他想找寻的东西。
“轻语树......虚实共轭实验......
唉,这不是瞎子的预言之地,我们虽然找到了实验场,却来错了地方。”
程实眉头一挑,缓缓睁眼。
他的视线自动略过了身前站着的三个队友,直接被远处一株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给吸引了过去。
“轻语树?
这怎么看着像是......加思麦拉的......世界之树?”
程实脸上丝毫没有“迟到”的尴尬,反而是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实验场内的一切。
他第一次来到理质之塔的虚空实验场内,这里的每一幕画面,对他来说,都是最新奇的情报。
尤其这里似乎还跟那棵存在于加思麦拉的世界之树有关!
这就让他更好奇了。
程实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脚下是一条连接着巨壁和中央平台的悬空步道。
而这样如同空中铁索一般的步道,在这个巨大的柱形空间内,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它们好似锁链一般,将这棵生机盎然又翠意无边的巨树,禁锢在了中央。
巨树繁茂的枝叶如同苍穹,覆盖了整个实验场的顶棚,每一枝略显粗壮的枝桠边上,都有几十位学者站在平台边缘忙碌。
他们或驻步观察,或低声交谈,或记录数据,或皱眉沉思。
真理的声音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求知的渴望在巨大的空间内清晰回荡。
这才是理质之塔的虚空实验场,也是无数学者们,孜孜不倦研究【祂们】的地方!
“走吧,既然来了,总要去看看的。”
胡为意味深长的看了程实一眼,既不戳穿他“迟来”,也不催促他“先走”,还是带头走向了巨树生长的中央地带。
这次程实没动别的心思,或者说,他没时间动别的心思。
他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恨不得把经过的每个学者说的每句话都记下来,写成笔记回去慢慢翻阅。
这可都是情报,而且,都是现阶段他这个分段的玩家,接触不到的情报!
他发誓,哪怕在【信仰游戏】降临前的整个学生生涯中,他都从未有这么一天,比今天,更认真,更专注!
燕纯亦然。
但他的行动比程实更务实。
他从随身空间中掏出了一只录音笔,翻出一块造型奇异的平板,已经开始疯狂记录起来。
路过的学者看向他们,并未露出过多的疑惑,甚至还有人朝着胡为友好的点头示意。
仿佛他真的是这座实验场里的一员。
是在编的虚空质能派学者,胡为。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程实,对胡为身怀【混乱】手段的评价,再次提高了一档。
哪怕此时有人说他是【混乱】的人,程实大概也丝毫不会怀疑。
看来,【混乱】真的很喜欢他。
就是不知道【战争】怎么想的。
自己养大的孩子忠实的践行着别人的意志,不管是谁知道了这茬,是不是都得找个亲子鉴定中心问问情况?
信仰能鉴定吗?
大概能吧?
程实被自己想法逗笑了,他紧紧跟在三个人的后面,朝着巨树走去。
“虚实共轭实验是理质之塔虚空质能学系最引以为傲的实验,是将‘虚实相合’理论发扬光大,将生命维度推进到虚空中的奇思妙想!
虚实相合,共轭而生。
学系的大学者们借用【诞育】交合阴阳的意志,将一枚种子,种在了虚实之间的夹缝里。
而后又用【繁荣】的神力不断催化它,让它既生长在现实之中,又于虚空之下吐露新芽。
但它的根系,却始终深扎于虚实之间!
以如此方法不断的实验栽培,很多年后,他们终于催生出一棵能够扎根在虚实之间,吞虚饮实,在现实和虚空中分别生长着一模一样躯干的奇妙植株:
共轭轻语!
你们面前所看到的这棵,是它在虚空中的镜像。
而现实中那棵,想来各位应该都知道,就是加思麦拉的世界之树!”
此时众人已经来到了轻语树下,他们抬头仰望,见巨树之冠横亘天穹,巨树之干宛如天地之柱,一时间,除了赞叹造物的神奇外,竟生不出别的想法。
太壮观了,壮观的有些骇人。
“原来世界之树叫做共轭轻语......”
燕纯再次忍不住出声,他看向巨树的目光中充斥着狂热,他似乎已经把自己的“学者身份”带入了进去,仿佛眼前这实验中的一切,都是在他的手里打造出来的。
程实也很意外,因为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世界之树居然在虚空中还有一棵镜像分身!
“我知道现实加思麦拉城的那棵世界之树,在文明后期已经长成了遮天蔽日的城市穹顶,几乎跟现在一模一样。
这是不是意味着,虚空质能学系的实验,在当下,已经成功了!?”
“成功?
不不不,他们远未成功。
以我们眼前这株轻语树的规模,它或许只生长了三百年。
而在我所知的历史记录中,这株巨树足足生长了五百多年。
成熟期的轻语树无论在虚空实验场还是在加思麦拉,都是遮天蔽日的恐怖造物。
它的根须在加思麦拉附近的每一个虚空裂隙中都能被看见,而它的树冠,则几乎成为了加思麦拉新的天空!
在这场实验的绝大部分时间里,学者们都在养护它,想要等到它开花结果的那一刻。
然而这株巨树的生长周期实在是太长了。
理质之塔在希望之洲内战伊始的时候种下了它,直到文明纪元的末期,它才终于开出了第一朵花。
学者们好不容易熬到了它结出果子,可那时来自地底的【余晖教廷】早已攻进了加思麦拉。
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更何况是如此招眼的通天巨木!
在学者们的痛哭和市民们的哀嚎中,在血流成河的屠戮和焦灰遍地的烈焰里,【混乱】的信徒们破开了加思麦拉的城门,来到了真知高墙的脚下。
眼看枯守了五百多年的实验结果就在眼前,虚空质能学系的学者们哪里舍得毁掉他们凝结了十几代人的心血。
于是,原本为了毁灭真知的高墙,第一次失去了它的效用。
【余晖教廷】的铁骑就这么越过了高墙,来到了巨树之下,在无数学者死不瞑目的见证中,取走了这颗轻语树结出的唯一果实......
并将这几乎称得上是传奇地标的巨树付之一炬。
火光通天,连烧月余。
浓烟滚滚向前,阴影蔓延而去的地方,就是理质之塔倾覆的方向!
我曾无数次拜读过那个时期的历史,无论是哪位为过去写下注脚的史学家和记录者,都对那场整个希望之洲都看得到的大火,给出了惊人相似的评价。
他们说:
文明于火中诞生,却也在火中灭亡。
共轭轻语的大火同时燃于虚实,如同为希望之洲的地表降下一轮新的太阳,将所有的文明和秩序......
炙烤殆尽。
而这座维持了几百年的实验场,也像一座用厄运和不幸架起的织机,‘孜孜不倦’的给【余晖教廷】织出了一件......
最美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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