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看下来，沈小晴越看心里越忐忑。
二十多处的工程变更，原因只有一个：这个设计无用。
他们觉得自己是要多聪明，都没有做过多少年的汽车设计，就敢随便说已经制造汽车零部件十多年的供应商零件上的设计无用。
沈小晴觉得问题不小，她直接来到了周凯的办公室里。她将自己目前检查出来的工程变更的问题全部放在了桌子上，说道：“周总。我知道您忙，但是这个事情我必须要和您当面说。”
“你说。”
沈小晴指着这些工程变更，道：“这是我今天整理出来的一部分。这些工程变更的原因都说设计无用。您知道吗？”
周凯随机抽了一份，看着《工程变更单》，上面的变更前后，这个零部件的确是节约了一道工序，虽然不知道这个会带来什么结果，但是至少初衷没错。
“他们也是好心。”
“好心？”沈小晴疑惑的看着周凯，问：“周总，你知道这个会带来什么吗？”
周凯摇了摇头。
“这个专门做的栅格条是用来散热的，如果缺少了这道工序，虽然车子也能开起来。但是在夏天，外部温度过高的情况下，温度不能及时散出，就导致汽车发动机过热而强制熄火，或者直接炸机。”沈小晴说道。
周凯没想到问题这么严重，道：“不至于吧？张工是我们从德国请回来的工程师。他在汽车厂里也做过工程师。如果有这方面的问题，他怎么会有这种提议？”
“他在德国工作过？”
周凯点了点头。
“这不可能。这个问题在70年代的汽车之中出现过的故障。后来才做了这个栅格，他如果在车场工作过，那就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问题。”沈小晴一阵见血。
整个汽车工业史她都是刻在脑子里的，而且整个汽车工业的发展过程之中出现的波折，以及发展中遇到的所有设计的革新，这些她都如数家珍。
周凯将这个《变更审批单》放在了一边，看着其他的变更审批，问：“这些都有问题？”
沈小晴点了点头。
周凯将手里的单子放下来，顿时沉默了。
“周总？”沈小晴轻声唤了一句。
周凯缓缓抬眼看着她，道：“我以为我们都是朝着好的方向努力，虽然现在困难重重，但是一切都会好的。原来，我有的只是理念。”
“周凯，这不是你的错。”
“这些问题，你看的出来。可是我却察觉不出。”周凯都觉得羞愧。自己现在是这个工厂的最高负责人，对汽车的了解都比不上沈小晴这个休假半年刚回来的人。
他察觉不出来简直太正常了。我们国家的汽车工业几乎空白，他能够靠着自己的认知，平衡外部合作方，带领大家将这个主机厂建造起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也只是一个人，哪里能什么都会。
自己是站在未来的角度看现在，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问题。但是自己的身份，说出来可能是个大麻烦。她问了一句：“周凯，你信我吗？”
周凯轻轻点点头。沈小晴上次怀着大肚子回来，就在工厂找到了大家找了半天的问题。现在回来之后就开始解决问题，几个问题都解决的利落。他肯定是相信她的。
“周总，我觉得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将所有目前出现的问题清单拉出来，工程变更拉出来。看看那些是因为这个事情造成的。尽快排除这些问题，减轻工作量。至于张工……”沈小晴觉得这个人肯定有问题。只是自己才回来一天，有些判断下的可能过早。
“嗯，就按照你说的做。”
周凯当即安排了一个会议，将事情整个呈现了出来，要求研发中心孙总工要配合沈小晴完成所有的筛查工作，尽快排查左右的问题，将目前车子存在的问题降低。
孙征义（孙总工）看着一厚叠的工程变更，他辩解道：“周总，这些变更都是改良，能节约人力和减少复杂工序。”
“减少？德国的汽车工业这么多年，他们人口比我们的还要少，难道他们不知道要节约人力？他们为什么不去减少？”周凯就差说出来，人家这么多年的经验，你们不用。你们就用自己聪明的小脑袋瓜子，你们有本事自己造出来一辆车啊！
孙征义还想反驳，张工接了话，道：“周总，我们都是为了我们厂。”
周凯本来这次只想解决问题，暂时还不想去解决人的问题。他竟然撞到了枪口上，周凯直接说道：“你是德国留学，工作过的。《汽车工业史》你不知道吗？你不知道这些工程变更会有什么问题吗？”
他直接将这些工程变更摔在了张工的面前。
这一叠的文件被摔在了桌子上，声音很响。
在会的所有人都被吓到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周凯会发这么大的火。
“周总，您消消气。”沈小晴劝道。
周凯扶了扶眼镜，续道：“我不想在重申！按照原本的工程设计去做，以后有任何的工程变更，必须要沈工和我一起签字才行。散会！”
周凯离开之后，所有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孙总工，我和您谈谈。”沈小晴怕他心里有疙瘩。
“没必要。沈工觉得要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们全力配合。”孙正义说着话，合起来自己的本子。
其他的工程师都跟着出去了。
整个会议室里只剩下了沈小晴还有刚晋升工程的王二伟。
“小晴，今天的这场会议就算是把这段时间的辛苦都否定了，大家心里难免会有怨气。你别往心里去。”王二伟劝道。
沈小晴摇摇头，道：“我知道大家辛苦。但是方向错了，只能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您先听我说句实话吗？”王二伟问了这么一句。
她点点头。
“孙总工毕竟是我们研发中心的总工。这些项目都是他批准的。现在这种方式，就相当于直接将他架空了。小晴姐，您才回来没有一周的时间，技术研因为你的事情被记了大过，孙总工又被全盘否定了。你说大家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