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大道万千,世上事亦是如此,你还年轻,自然见识有限。”我冷冷的回应道。
这年轻剑修样貌俊朗,白衣飘飘,颇有几分仙人之姿,但不管是其所作所为还是其背后的宗门,我实没有一丝好感,因此话语中的讥讽之意毫不掩饰。
“你!”
程锦竟被我噎住了,原本修行之人不能以寻常年岁评判年龄,越是面嫩显小且修为高的,越是说明其结丹早、天赋高,但我却以时速的标准“倚老卖老”,而且我三十岁左右的面貌也不比他“年轻”多少,却大言不惭的说他“见识有限”,再加上之前他自诩师门法术“大道万千”,听了我的话,焉能不怒?
先激怒对手,也是我临时起意的策略。老鬼曾说过,越是大宗门出身的修士,思维越是缜密,跟他们斗智太累,若是让对手为情绪所扰,便容易露出破绽为我所乘。
“好好!王道友,既然你自居妖族,我今日便让你长长见识!”程锦愠怒道。
“注意!来了!”郑燎的声音自我怀中小花传来,我见对方毫无察觉,安下心来,问道:“什么来了?”
忽然,我感觉一阵眩晕,不待郑燎解释,周围看客的惊呼告诉了我答案——“又是炼魂术!”
我凝神运起“冥思望气术”,只见对面的白衣剑修原地舞起剑来,就如他刚刚对付葛蠡一样,只是此时是他攻我守,也不知他在卖弄什么……
我正犹豫是不是先攻过去探探虚实,程锦忽然一化二、二化四的生出十六个分身,每一个都与他一模一样!
十六个“程锦”朝我诡异一笑,持剑朝我刺来,令我担忧的是,十六个剑修虽然如一人,可他们攻来的招式却各不相同,我慌忙运起“五行法罩”护住周身,挥舞手中桃柳法杖发出阵阵绿色气刃朝最先攻来的“程锦”飞去。
全部打空!
这十几个“程锦”,竟都是幻像,没一个真身?不对啊?每一个我都没有错漏,怎会毫无反应?
形势不容我多想,被我的气刃穿身而过的“程锦”并没有停下攻击的脚步,十六把剑以不同招式不同角度朝我逼来,我只能快速躲闪,以防被其“包围”,杀招必然隐藏在幻像之中。
只守不攻并不能让我抵住这十六把虚虚实实的法剑的围攻,我的“五行法罩”虽然护住了周身三寸之地,但还是不时被程锦攻破防御,好在攻来的不管是法剑还是金属性剑气皆被“五行法罩”消解迟滞,我的伤都不重,否则照这么下去,我早晚会被他消耗而亡,除非我能在幻像中抓住他的真身,一击破敌。
形势越发危急,我已经被这群“程锦”逼到了角落。我下到这片泛着白光的空地上时就发现,这里有一个法阵结界不知有何用意,此时我退无可退才发现,原来若不认输,恐怕这阵法边缘会犹如墙壁,不会轻易让我逃脱。
“这小子这招倒也神奇,真身可以在幻象之中任意转换,啧啧……”郑燎传声道。
“呼~呼……可有破解之法?”我气喘吁吁道。
从开始到现在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我已经是疲惫不堪,毕竟一对十六,每一个幻像我都不敢掉以轻心,无法判断其是幻是真,便只能以真身应对了。
“老鬼!我的炼魂术也修习的不晚,怎么今日竟束手无策?”我不甘道。
“啧啧啧,这小子仗着有高人护住了元神,这炼魂术使得也太大胆了些,嘿嘿!一般结丹期修士谁敢毫无顾忌的这么玩啊?那小子想立威,啧啧,可惜他碰上了老夫……”郑燎悠然道。
“呼~那,那还不,早说!”我惊喜道。
“啧啧啧,机会难得,总要你见识见识大仙门的手段才好啊!”郑燎嬉笑道。
“我谢谢你,见识涨了,撑不住了!”我急促道。
“王道友根基雄厚,还早呢!哈哈哈!不是老夫戏弄道友,只是道友目前的炼魂术修为,不到此时是看不破那小子的幻术的,就算老夫事事提醒在前,可你自己若看不破,终究还是无用。”郑燎调笑道。
我正要还嘴,却听程锦的声音传来:“王道友,你能撑这么长时间,实力倒是不低,可结果已无法改变,你若是弃棍认输,我可保你全身而退。”
“咳咳,呼~全身而退?像,像葛道友那样么?”我嗤笑道。
“嘿!既然你不识抬举,那这次法会就没你的事了!”程锦悠悠道。
“好了,他的炼魂术已不能持久,杀意掩饰不住了,注意!”郑燎提醒道。
“他元神有高人相护,我如何破?”我不解道。
“谁让你伤他元神了?他那初级幻术也伤不了你,只是扰乱消耗你,最终还是要提剑伤敌,看仔细了,真身就在幻像之中!他骗你,你亦可骗他呀?”郑燎没空多解释,但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左!”
“右!”
“左!”
“前!”
“后!”
“后!”
……
郑燎早将程锦的幻术看穿,急促的报着他真身的方位。
这小子果然谨慎,真身在幻象之中不断转换,直至靠近我一丈之地才发动攻击。角落里已经避无可避,我挥舞的桃柳法杖漏洞百出,我在大力金刚门学的“驱魔破风杖法”在剑修高深的剑术之下,过于粗陋了……
最终我只能全凭“五行法罩”削减攻来的利刃,还不能次次都闪避成功,以防被程锦看出猫腻。
经过郑燎的提点,我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原来他在出手的瞬间所携带的杀意会引起一丝灵力波动,这便明显区别于其他幻象,至此,程锦这招炼魂术加持的剑术在我面前越来越没有威胁,我看着他的真身在幻象间闪转腾挪,强忍住突袭他的冲动,我要等,等一个机会,一击破敌。
当事情有了把握,我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我一边不厌其烦的挥舞着驱魔破风杖法,仍装作试图强撑着挡下一切攻击,一边开始不经意的卖出身后要害,引诱程锦的攻击再大胆些……
为求一击破敌,我忍耐了太久,消耗巨大,但我知道,结丹期修士的炼魂术也不能长久,他更拖不起了。
好,就是现在!
我前倾探出,横端桃柳法杖朝面前十数道幻象挥去,一贯的拦多放少,而我身后的三、五个幻象之中正藏着程锦的真身,他终于双手握剑,不管不顾的朝我刺来!
剑尖抵背的一瞬间,我也不再掩饰,不管面前的幻象利刃加身,横抱着桃柳法杖头也不回的朝后猛刺下去!
“啊!”
程锦发出一声惊呼,随即幻像分身皆散,我反手拔出卡在后心二指深的长剑,缓缓转身,以杖住地道:“呼~程道友,现在怎么说?”
程锦半跪在地上,半边脸已被鲜血覆盖,左眼消失不见,只剩一个比原眼眶还大上一些的瘆人窟窿,此时的他再无之前的仙家风范,这样的伤势虽然对结丹期修士来说并不算致命,以他师门的实力,复原也不是不可能,但短期内他的实力是别想恢复了,至少两日后的“品丹法会”他已无缘。
“你,你究竟是谁?竟能看破我的炼魂术?”程锦带着血窟窿的面容狰狞,怨毒的问道。
“大道万千,你的炼魂术也没什么稀奇的。”说话间,我手中桃柳法杖泛出淡淡绿光,我浑身上下的剑伤已好了七七八八,只剩袍子上沾血的口子随风晃荡。
除了灵力损耗严重,我已无大碍,中气十足的声音,引得围观的修士一阵议论:
“原来他那根树枝不是凡品,竟能快速治疗外伤……”
“哼!管你是谁,得罪了我息背居,嘿嘿!你还是早些逃命为好,别再等到明天了,哈哈哈哈!”程锦狂妄的大笑道。
“呯呯呯……”
几声清脆的声响,还捏在我手中的上品灵宝阶法剑如薄脆的锅巴般碎成渣子,是我以五行轮转大法的相克之术,注入了一丝火属性灵气所致,这不经意间的效果,瞬间镇住了在场的修士。
结丹期修士毁去一件上品灵宝阶法器并不难,就如葛蠡的那支断掉的骨笛一样是上品灵宝阶法器,但像我这么随意的捏在手中瞬间碎成渣子,却不是随便能办到的事。
“息背居?一个北方仙门来到这十万大山之中,哪来的这么大脾气?”我悠然道。
“好!”
随着一声叫好,围观修士中,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一开始那声喝彩,竟是温季寒。
不知玄水五友什么时候来了。
程锦狰狞的面色惊疑不定,他戒备的看着我,半晌才开口道:“今日记下了,他日再来领教!”
“好走。”
我目送程锦踉跄离开,久久不语,场上只剩我一人,一时间我也不知说什么好,方才刺中那程锦时,本可暗中以五行轮转大法的相克之术扩大伤害,但一来我还未对修士试过,不知其威力是否可控,二来,我也不想过早暴露自己的实力。
我来此只是想寻个开阔地与恶来和胡搏切磋一番,难不成我还等着下一位修士的挑战?
“诸位妖族修士,且听我一言。”我服下一颗恢复灵力的丹药后缓缓开口道,“我鬼藤谷来此的路上被人伏击,三位同伴大伤,险些全军覆没,不知可有与我们一样遭遇的妖族?”
“今日这息背居的人又在此处激将,目的也无非是提前削减妖族修士的参会数量,总之,是有人不愿妖族修士成为榜上变数,因此才蓄意打压。”
一阵沉寂之后,终于有几个妖族修士七嘴八舌的说起了与之相熟的妖族的遭遇,我仔细看了看,竟没有一支妖族如鬼藤谷般突破埋伏,来的结丹期参会修士不是重伤就是败亡,剩下的妖修全都打道回府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如我们这般留下来的此时不在这里,或者已成惊弓之鸟,在这里却不愿搭话。
“王道友,就算如此,我辈又能怎样?人族仙盟瞧不起我等已不是一天两天了,败在这里和败在法会上又有什么两样?”
人群中一名干瘦妖修大声道。他此话一出原本嘈杂的人群声音立时小了下来,我运使炼魂术不动声色的查看了一圈在场的修士,妖族修士连三分之一都不到,此时一个个面色戚戚,被那干瘦妖修的话打击的垂头丧气。
“这位道友怎么称呼?”我微笑道。
“灵鹫山,忽展见。”那干瘦修士抱拳道。
“忽道友,在下见识浅薄,也实在没什么好法子,只有几句话,可与道友共勉,”我思索道,“越是被人轻辱越是要发奋图强,此为立志;人强我弱,切不可硬碰硬,那便要智取,此为学谋;意气之争大可不必,最忌为人挑唆,蒙蔽双眼,这便要养气;最后嘛,便是要多交朋友,少树敌人。”
我话说完,一片寂静,沉闷半响,才听那干瘦妖修忽展见郑重道:“受教了,王道友!你这个朋友,我忽展见交了。”
忽展见说罢便掉头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人群中陆续有妖修朝我遥遥拱手做别,他们也听明白了我的意思,尽皆离开。
“好好好!王道友交朋友的手段,还真有一套啊!”
不知何时一名青衫剑修出现在我面前,讥讽之意毫不掩饰,看来有人对我劝退妖族修士很不满意,这便要来找麻烦了。
“不知这位道友如何称呼?”我对着对面比程锦还嫩上几分的剑修拱手道。
“哼!息背居,聂鸣宇。”青衫剑修抱剑而立,傲然道。
我早该想到,息背居家大业大,不会只派一个程锦来。
“不知道友有何指教?”我客气道。
“此地名为‘试剑谷’,我此来自是为试剑。”聂鸣宇轻抚剑鞘,冷冷的盯着我道。
“哦?那你请自便。”我转身便走。
我自然知道他是为我而来,这一战不可避免,但既然如此,我便没必要惯着他,顺着他的话讲。
这聂鸣宇脸上稚气未脱,想必早早结丹,但这样的人多半长年醉心修行,天赋虽高,却未必通晓人情,天才剑修,除了傲,还是傲。
“嘿!惹了我息背居,还想走么?”
聂鸣宇“嗖”的一声拔出长剑,极速朝我背心袭来!
“五行法罩”!我在准备好了对策,一边施展自己拿手的防御法术,一边舞起桃柳法杖,一个“缠头式”后,顺势反手持棍,拨开了聂鸣宇这试探性的一击。
我缓缓转身,似笑非笑道:“怎么?息背居玩不起么?败了一个又来一个?”
“哼!你怕了?”聂鸣宇冷声道。
“那倒不至于,只是息背居是大仙门,人多势众,若是死缠着不放,这平时倒也罢了,只是在下是来品丹法会长见识的,总不能一直指点你息背居吧?”我调笑道。
“哈?指点息背居?你口气倒不小!”聂鸣宇怒极反笑。
“这样吧,咱们来个一劳永逸,我看你使剑还蛮熟练的,我就站在这里不动任你出剑,你说个数,要是我在此期间移动亦或重伤倒地,我‘鬼藤谷’便退出此次法会,如何?”
“哼!对付你,我一剑便够了!”
“若是不够呢?”
“不够?我,我退出法会!”聂鸣宇明显一愣,回答道。
只他这一愣我便知道,他并不能代师门做主,我嗤笑道:“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