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黎明,东洲大陆上的火逐渐熄灭了。
大陆悬在半空中,阴暗的颠倒世界依旧充斥着汪洋天水。
顾白水和苏新年站在东洲大陆海滨的阳面,两人面朝大海,正在商讨着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师兄,你说的那个地方,我想进去看看。”
苏新年点了点头:“师弟,你想吧,想想就好,师兄也不能阻止你痴心妄想不是?”
顾白水眉头微挑:“当真如此绝情?凭咱们师兄弟的情谊,我连进去瞅一眼都不行?”
“你说呢?”
苏新年倒是没笑出声,很真诚说道:“你和我讲师兄弟的情谊?那师兄听闻你手里有件帝兵,借师兄用两天如何?”
“师兄你这就说笑了。”
顾白水一本正经的说道:“如果师弟有极道帝兵,借师兄十年又有什么难的?”
“……但我确实没有。”
“没有?”苏新年满脸不信。
“真没有。”顾白水面不改色。
苏新年笑了一下:“那你发个誓。”
“我以师傅的名义发誓,如果真有帝兵,师傅……睡不踏实。”
“我信你的邪。”
苏新年翻了个白眼,根本不上套,小师弟用师傅起誓,那和自己用张居正起誓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时候,世界上敢用长生大帝名号起誓的人,可能也就剩下小师弟一个了。
他是真不怕师傅回来找他啊。
“师兄,既然说到帝兵了,我有件事想问你。”
一条路走不通,顾白水打算换一条路试探一下。
苏新年没太在意,反问道:“你想问什么?”
“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挺好奇的……”顾白水顿了一下,抬眼问道:“师傅在世的时候,留给了你几件帝兵?”
“几件?一件啊。”
苏新年一脸疑惑:“不是一人一件吗?”
顾白水眼皮动了动,又问:“给你留的那件帝兵,是面镜子?”
“……本来是。”
苏新年略有迟疑,然后说道:“师傅本来是打算把那半面明镜留给我,说是神秀大帝的超脱帝兵,帝兵中的极品,很了不得。”
“然后呢?”
顾白水有些好奇,二师兄把那面实镜丢在了长安城,之后也再没提及过。
明明是神秀的帝兵,二师兄却好像对明镜根本不怎么上心,弄丢了也就弄丢了,不像是急着要找回来的样子。
“师傅把镜子给了我,说有参天造化之功,让我出门防身。”
苏新年一边回忆一边说道:“但自从我到手之后,那玩意儿根本就没有什么反应。”
“找不到器灵也认不了主,完全像是一件冰冷的死物,往里面倾注一大堆灵力,镜子也最多亮一小会儿……很敷衍。”
苏新年无奈的抱怨着:“那面镜子是我遇到过最难伺候的东西,除了坚硬锋利点儿外,根本没有特点。”
一件极道帝兵按理来说不应该是这样。
不过听苏新年这么一提,顾白水也隐约察觉到了一点奇怪。
实镜在苏新年的手里,虚镜在顾白水的手里。
实镜没有认主,虚镜好像也没有这个过程。
一件帝兵的虚实两面,都表现得像是一个疲懒的生灵一样,平日里动也不动,你想尽办法戳它两下,它才懒洋洋的翻个身,给你一点甜头。
实镜坚硬锐利,能用来切断东西,虚镜无人能看见,能用来监视探查。
但仅仅是这两点功效,对于一件古老的极道帝兵而言,实在是太简单平凡了。
难道是神秀的明镜有问题?
顾白水皱了皱眉头。
苏新年又继续说道:“镜子用不了,我回山里找了师傅。”
“师傅说……可能不是镜子的问题,是使用镜子的人有问题。”
顾白水问:“这是什么意思?”
苏新年微微沉默,嘴角扯了扯:“师傅说,明镜看不上我。”
哦?
顾白水眨了下眼睛,这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啊。
“然后呢?”
顾白水接着问,很好奇故事接下来的发展。
苏新年说:“我让师傅给我换一件帝兵,不用名头多响,前主人多厉害,性格温顺能听话的最好。”
“师傅答应你了?”
“嗯,祂给我换了一件帝兵……而且镜子也没要回去,说也无所谓,家里没地方放了,让我先拿着……以后再说。”
苏新年至今都记得师傅当时的嘴脸。
有些尴尬,但嘴硬,师傅确实是在糊弄自己。
祂甚至把镜子当成了赠品,随手丢给了苏新年……还能是什么好东西呢?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苏新年是有一件半的帝兵,实镜丢在了长安城里,就只剩下了那一件了。
顾白水没再继续追问,因为脚下的东洲大陆突然晃动了一下。
一股恐怖的潮汐声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像是某个恐怖的生灵,正在冲击着仙雾龙境的空间壁垒。
顾白水皱了皱眉头,把目光看向了身侧。
苏新年还在笑着,笑着笑着七窍就流出了鲜红色的血液,看上去恐怖瘆人。
“师兄,压力很大哈。”
夺舍一个有灾厄护体的准帝,这件事的确比想象中还要困难的多。
“还成,我挺得住。”
苏新年说了一句话,吐了三口血。
血水有蓝有红,流光闪烁,瑰丽奇幻。
顾白水知道这是为什么。
知天水和梦星河一样,这辈子的本相就是灾厄本体,他们就是灾厄,灾厄也就是他们。
苏新年想彻底夺舍知天水,把准帝神魂吞进肚子里,仅仅只是第一步。
知天水全部的本源,都凝聚在仙雾龙境的无尽天水里。
苏新年还要想办法,把下面的天水也变成自己的东西,这场夺舍才算是真正的完成。
这可能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苏新年和知天水的神魂一起渡过了准帝劫,已经很难分出彼此。
天水不会很排斥他,但想要取代知天水成为灾厄的主人,苏新年也需要些其他的手段。
顾白水想到这里,突然皱了皱眉头。
他意识到了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大师兄已经被不死帝兵困在黄粱世界里了。
如果二师兄也因为夺舍知天水,被困在东洲大陆上没办法脱身,那外面好像只剩下自己一个自由的长生弟子了。
是巧合?
还是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在左右这件事的发生?
顾白水心里有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而且愈演愈烈。
他转过头,看着还在喷血的二师兄,问道:“师兄,你会被困住东洲,坐水牢?”
苏新年愣了一下,抹去了嘴角的血迹。
“怎么会?”
顾白水不言不语,指了指脚下那个世界,翻流涌动的天水。
苏新年微挑眉头,沉默片刻,然后……灿烂得瑟的笑了起来。
他说:“师弟啊,没有地方能困住师兄的。”
“谁都不行……咱从小就不是听话的人。”
苏新年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早有预料的自得。
顾白水看着二师兄掏了掏袖子,从身体里抠出了一小块方印。
苏新年笑眯眯的问道:“师弟,你知道二师兄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力气……打通摇光圣地和东洲的通道吗?”
顾白水抬了抬眉头:“为什么?”
“因为……南水北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