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小伍，就将这份考察意见，上报给重大项目司张凯风处长吧。”
    祁同伟在文件上签署完名字，笑着将其递到伍定新手中。
    “处长，这里面的一些内容，会不会有些...”
    伍定新有些结巴。
    这份文件，本就是祁同伟操刀，并且经过她的手打印而出的。
    其中的内容，他也一字不差的全部记下。
    本以为祁同伟这只是一个初稿而已。
    但哪成想，他居然就要这样直接传真到张处长那？
    看着犹犹豫豫的伍定新，祁同伟双眼一闪，笑道：
    “小伍啊，咱们都是自己人了，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嘛。”
    伍定新纠结了一下，还是咬牙道：
    “祁处长，我个人认为，这份文件里面的一些用词，会不会有些不太...妥当？”
    他指了指里面的内容。
    其中有几条，祁同伟刻意声明了能芯在大学城研究中心，所能够起到的重要作用，
    言辞之间，好似如果没有能芯的技术参与，那么这个试验规划，就无法完成一般。
    但事实真是这样吗？
    还有一点。
    伍定新皱眉看着最后一行。
    在其中的一段话里，祁同伟甚至拍着胸脯保证，科研中心所规划出来的用地，是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但这个世界上，哪里就有这么百分之百确定的？”
    随着改革开放的持续深化推进，鹏城的土地价值，已经越来越高。
    甚至隐隐有与京城和魔都一争高下的势头！
    再联想到前一段时间，市政府常务副市长许言在谈论到这块土地时，那忌讳莫深的模样。
    以及百般阻拦的态度。
    伍定新总是有种莫名的感觉。
    那就是这块土地，恐怕有历史遗留性的问题！
    “难道祁处长没有看出来吗？这不应该啊？”
    伍定新看着祁同伟，一时间有些疑惑。
    “你是想说，这份文件还需要修改？”
    祁同伟点燃雪茄，淡然开口。
    “是...是这样的。”
    伍定新认真道：“处长，您与张...处长之间的关系，在高技术司，众人皆知。”
    “这份文件里的漏洞，和能被他抓住的把柄，实在太多了。”
    “而且也不符合客观发展的思想。”
    伍定新眉头紧蹙，开口道：
    “处长，就在一年之前，中央就已经下发了有关部委，在进行地方考察以及项目投资时的多项规定。”
    “其中有一项就明令禁止，有关部委领导干部，在进行地方考察时，发挥主观意识。”
    伍定新说罢，深吸一口气。
    也顾不得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祁同伟心里不舒服，硬着头皮道：
    “而我个人认为，这份文件，就是有点脱离了客观事实。”
    “通篇都充满了您的个人主观色彩。”
    祁同伟挑了挑眉，看向伍定新的目光，也变得深邃起来。
    一股无形的气势，散发而出！
    良久的沉默。
    直至伍定新的额头已经渗流下汗水，他却始终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倔强与祁同伟对视。
    “呵呵...”
    祁同伟轻笑一声，也没有生气，而是若有所思道：
    “小伍啊，你，很好。”
    “我很好？”
    伍定新有些懵逼。
    也正是在祁同伟绽放笑容之际，原本笼罩于他身体四周的淡淡威压，也猛地散去。
    “那...那我给您修改一下？”
    伍定新观察着祁同伟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处长，您放心，在华清大学，我就主修哲学，在文字上面，也下了很多年的功夫。”
    “我保证，一定写出一份让您和上面，都满意的报告出来！”
    祁同伟面色不变，只是轻轻挥手。
    淡然吐出一口烟雾：“不必了，就这样传给张处长吧。”
    “好的，那我这就去修...恩？！”
    伍定新的止住顺口而出的话，脸上也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祁同伟说什么？
    他竟然拒绝了自己修改报告的建议？
    利害关系，他都已经给祁同伟分析过了。
    但他却还是置若罔闻。
    还是要固执己见。
    刹那间，伍定新脸色变换不定。
    “这不是我认识的祁处长啊？怎么会突然之间，就这么没水平了呢？好话赖话都听不进？”
    伍定新是真的糊涂了。
    眼前的祁同伟，与前几日在鹏城搅动风云的那个他，简直截然不同。
    仿佛是换了一个人般。
    “祁处长，您这份文件上报上去，张处长会下意识认为，您和鹏城本地的官员，是不是有...”
    看着伍定新还在苦苦劝阻自己，祁同伟脸色微微一沉。
    反问道：
    “有什么？你难道想说，上头会怀疑我收了鹏城本土官员的好处，因此才会在这份正式考察文件之中，夹带私货？”
    “为鹏城脸上贴金？”
    伍定新脸色一尬。
    支支吾吾，虽然没有承认，但想表达的，也大致是这个意思。
    “嘭！”
    祁同伟似乎很是恼怒，抬手用力拍了一下沙发扶手。
    厉声呵斥：“我告诉你，伍定新，产业创新处的处长，是我，不是你！”
    “全国高新技术的发展与改革重担，在我的肩上扛着！”
    “而不是你！”
    听着祁同伟愤怒的咆哮，伍定新吓得腿肚子不断发颤。
    恐惧的同时，内心深处也升起倔强与不服来。
    总有一种好心被当做驴肝肺的感觉！
    “果然，祁同伟毕竟是地方上调上来的，做事风格还是如此强硬。”
    伍定新眉头紧锁。
    但这个强硬，用在中央部委，就是极其不妥的！
    没错，他当县委书记的时候，确实党政一肩挑，能够对全县大大小小的政务，一言以决。
    但这里不是临海县！
    是中央发改委！
    其中的弯弯绕绕与复杂程度，哪里是一个小县城能够比拟的？
    “处长，我...”
    伍定新张了张嘴，害死人忍不住想要再劝说两句。
    “够了！”
    祁同伟极度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用僵硬的语气道：
    “我要的，是绝对能服从命令的手下！”
    “一份传真而已，你能办就办，不能办，就直接打包行李，回京城！”
    伍定新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不定。
    最终，在长达数分钟的天人交战之后，他还是颓然低头，无奈走向传真机。
    看着这份文件，被彻底卷入机器之中，伍定新的双眸，也随之黯淡下来。
    “现在只能希望，张凯风在审批的时候，不会咬文嚼字，仔细翻阅文件了...”
    他低声呢喃。面露一丝绝望。
    但，这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