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真胤对何乐为 始终保持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敌意,他如今失掉了佩剑,只手持一把短刀,应是一把用于防身的障刀。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何乐为心头微微一紧,旋即迅速调整状态:“想必你们刚才已看见,纥干承基刚离去不久,我派遣他外出处理些事务,很快他会归来。”
“若他回来发现我已遭遇不测,你们以为自己能够安然脱身吗?”
费听阿勒深知何乐为的性格,遂缓缓放下手中的短刀,向何乐为解释道:“何公子,我们只是暂避一时……”
费听阿勒刚才离开时的决绝态度,至今仍令何乐为心中不悦。
“你们尽管隐藏起来,但我们并无任何瓜葛,我又为何要冒险庇护你们这些所谓的刺客呢?”
费听阿勒面色凝重,满含歉意地说:“何公子……我们……我们并非刺客……”
张真胤立即警觉起来,告诫道:“阿勒,别再多言!”
何乐为已然察觉到其中的蹊跷:“小菲菲,尽管我待你不薄,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没有原则。李孝恭刚刚还带着他的爪牙来到此处,如果不是你们走得及时,恐怕早就落入他手了。”
“你们坚称不是凶手,我凭什么要信任你们?既非凶手,为何会出现在慕容顺的府邸之中?”
张真胤正欲开口,却被费听阿勒抢白:“慕容顺是我们受雇于的雇主,他请我们帮忙助他逃离长安,返回吐谷浑……”
“雇佣你们,帮助他逃回吐谷浑?”这个理由确实合乎情理,毕竟慕容顺作为人质身处长安并非长久之计。
吐谷浑人犹如难以驯服的狼群,骨子里充满反抗精神,历史上多次侵犯大唐边疆,对于他们来说,臣服大唐不过是暂时的策略而已。
“那么,究竟是谁杀害了慕容顺?”何乐为不禁联想到乔洮阳和宋筠萱。
是否他们提前获知了慕容顺的秘密策划,于是直接除掉了慕容顺?
然而这种推测存在疑点,毕竟乔洮阳是皇帝李世民的心腹,而宋筠萱则是长孙皇后的亲信。
假使他们确实了解内情,向上禀报李世民,揭露阴谋,让慕容顺终身囚禁岂不更好?就算要杀,也应是以正义名义公开诛杀,何必选择暗杀?
费听阿勒无奈摇头:“这一点我真的不清楚,但是那名刺客武艺超群,我和张真胤都不是他的对手……”
“你的伤势便是那名刺客所为?”
费听阿勒点头确认,何乐为又将目光转向张真胤:“为何乔洮阳放过了你?”
“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此事!”张真胤倔强地不肯配合,对此何乐为并不急躁。
“无妨,你想说便说,不想说就不说。不过,待会儿若是官兵上门查问,我究竟如实相告还是隐瞒,就全凭我当时的意愿了。”
“你竟敢!”张真胤怒不可遏,准备再度动粗,费听阿勒喝止道:“够了!你为何总是跟何公子作对?”
张真胤冷淡回应:“只因他是李孝恭的儿子!只因李孝恭对你……”
“够了!”费听阿勒不耐烦地打断了张真胤,向何乐为 解释道:“乔洮阳同样急于缉拿那个杀手,并且他也知晓我和张真胤的真实身份……”
“纵然你们并非刺客,但若协助慕容顺逃逸,其罪责依然重大,作为大理寺少卿,他为何会对你们网开一面,这实难令人信服。”何乐为 疑惑未解,摇摇头。
费听阿勒狠咬了一下牙关,阐明缘由:“只因他不愿事态扩大,尽管如今全城搜索行动已展开,却仅限于私下进行,官府层面绝不会公然宣布慕容顺遭刺之事。”
“不论凶手何许人也,在大唐长安城内刺杀慕容顺,理论上是大唐理亏,皇帝陛下定不会允许这样的消息流传出去。”
这一番话倒让人觉得颇有几分道理。
“你们曾面对过那杀手,与之交手,能描述一下凶手的样貌和年龄吗?”何乐为 追问道。
费听阿勒无奈地回应:“我们未曾看清其真实面目,只知道刺客身形纤细,恐怕是一名女子……”
“女子?”何乐为 显得颇为惊讶,毕竟张真胤与张德瞅激战的画面印象深刻,难以想象张真胤竟败在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手下。
正待何乐为 继续询问,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都水监办案,速速开门!”
闻此,张真胤和费听阿勒面色骤变,各自紧握兵器,费听阿勒以眼神向何乐为 寻求庇护。
即使自认并非滥好人,但看到小菲菲的眼神,何乐为 还是心生恻隐,微微摇头,默许他们躲入屋内。
门刚开启,何乐为 的脖颈便被一把尚未出鞘的刀抵住。
“别动!”何乐为 身躯一僵,旋即放松下来。
“兄弟,你怎么来了,何必这般突然吓唬我呢……”张德瞅放声大笑,拍拍何乐为 的肩头,没再多问,径直步入大厅。
刚刚放松的何乐为 再度紧张起来:“兄弟,你是如何找到此处的?”
何乐为 认识张德瞅,源于他伪装成万年县捉拿恶徒的李大头,按常理推断,张德瞅不应能找到这里,既然找上门来,显然是已经得知何乐为 的真实身份!
“我是何人?我可是都水监之人,有何事查不到?”张德瞅自信满满。
“这么说来,你都知道了?”何乐为 心中忐忑。
“自然知晓,不过大头你放心,我不会泄露你的秘密。”
“你这段时间想必过得不易,我倒没想到,你竟是乔少卿暗中布下的密探……”
“乔少卿的密探?是从乔洮阳那里听说的?”何乐为 心中了然。
原来,张德瞅早已与乔洮阳有过交谈,可能正是从乔洮阳那里获得了情报,所以他才会毫无质疑。
虽不知晓他们具体的交谈内容,但可以肯定的是,乔洮阳已经为他做了周全的掩饰,甚至连借口都已经预先设定好。
张德瞧也没再多言,但他作为历经战阵的人,仅凭气息就能察觉异样,遂向何乐为微微蹙眉询问:“你这地方为何弥漫着如此浓烈的血腥气?”
何乐为头脑迅速转动,嘴角一撇,找了个借口:“昨晚兄弟你的血沾染到我身上了,换下的衣物还没来得及洗涤,正放在后面,这气味就散出来了。”
张德瞧拍了拍后脑勺,大大咧咧地坐下,手起刀落,将横刀置于长桌上。
“有酒吗?”他问道。
何乐为手脚麻利地取出浑浊的老酒,给张德瞧倒满一碗。后者豪情万丈,连饮三碗后,才满意地抹去唇边的酒渍。
“大头,你昨晚跟我提起,从哪儿跌倒就要从哪儿爬起来,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详细给我讲讲。”
听张德瞧这么一说,何乐为顿时来了兴致,他已隐约捕捉到一丝端倪,看来李世民已经对慕容顺的事情做出了最终的处置。
“你接到西行的任务了?”何乐为试探性地问。
张德瞧点头,却又摇头补充道:“没错,我确实接到了西行的命令,但不只是我,你也有一份。”
“我?怎么会扯上我?!”何乐为瞠目结舌,李世民这是打算把他赶出长安啊!
长安如此繁华,他的捞金大计还未起步就要戛然而止?
天哪,不要啊!
何乐为已经开始盘算逃脱之策,长安这座纸醉金迷、充满机会的城市,才是他何乐为心中的归宿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