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泓暄有了一个疑惑,为什么罗先生每次从慈恩寺回来就像打了鸡血一般斗志昂扬。
难道小芸私授了什么秘诀?
他很想去城外慈恩寺探望小芸,可出城一来一回得大半天,六小王爷实在抽不出空来。
年初雪灾论战之际,李泓暄受杨芸儿启发,曾有心做两件事,一是通过推广糊名制,进行殿试,解决科举积弊,从而打通寒门晋升之路,为国广选人才。
甚至为了测试糊名的实操做法,杨芸儿亲自在府内推广识字,进行文化考试。
然而,在殿试策论的较量上,八殿下李泓晔却出其不意,一举反超。
如今八殿下正奉旨协助礼部督办今春第一场殿试,忙得不亦乐乎。
而李泓暄只是旁听朝政,尚未领到实职。
第一件事开局不利,而 这第二件事便是治水,发展漕运,同时兴修水利。
治水利农,而扩展水运,可以从根本上缓解京城冬季的能源不足问题。不然即便将李泓晔偷偷经营的北地石炭矿脉全部收归朝廷,也很难大量将石炭运入京城。
前一局失利后,治水一事上李泓暄很认真。
景泰帝也看出了这个儿子的心志,隔三差五地敲打他,明里暗里要将工部的一摊子事交给他,当然前提是他需要先做出一些成绩来。
如今正值春汛,各地都水监官员忙得不亦乐乎。
在景泰帝的暗示下,李泓暄如今与工部侍郎李大人打得火热。
由李大人牵头,工部好几位在治水老把式都在认真研究李泓暄此前与几位水部小郎君共同制定的治水与拓展航运的方案,如果方案最终能够真的落地施行,绝对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
眼见着父皇将一块肉吊在他眼前,李泓暄当然更不敢放松了。
压力之下,六小王爷更迫切地希望尽快将后宅的聒噪解决了。
可他并没有等到所期待的解决方案,反而被罗表哥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通。
“自己的后院自己管!”
“一屋不管何以管天下!”
“几房姬妾都治不好,何以治天下水文!”
于是,一通教训之后,李泓暄连躲在外书房偷懒的资格都没有了,直接被罗子昂轰入内宅。
当然,一起带进内宅的,还有一叠太傅布置的作业,以及新结交的工部侍郎赠送的山河水文图纸。
内宅要管,工作也不能落下。
针对家里有潜在皇位要继承的人,必须得按最高标准,最严要求来整。
这一点上,罗表哥和小芸达成了共识。
与此同时,王爷进后宅了,这个消息迅速在后宅传播开去。
很快空气里便弥漫着别样的味道。
李泓暄不过在自己的内书房内坐了一盏茶的功夫,耳畔便传来了一阵琴音,随后有歌唱之声响起。
琴声并不高亢,歌声断断续续,恰似儿女低语在小窗中。
六小王爷心头烦闷,他比不得小芸,有随时随地静心学习的本事。
在专注力方面欠了点火候的李泓暄很易受外界干扰,不然当年不会得了上书房学渣的名头。
而这种似有若无的干扰,尺度拿捏的恰到好处,让李泓暄浑身都不得劲。
每次刚想发作,声音转而低不可闻,可等他好不容易把心神拉回,声音又缥缈着响起。
这种挠痒痒似的骚扰,让李泓暄憋了一肚子火,几次三番挑逗之下,李泓暄忍不住狠狠将书砸在案头,顺带打翻了一盏茶水。
文砚赶紧上来替李泓暄收拾。
他知晓主子烦躁,上前劝道:“爷若不耐烦听这些,不如去王妃那儿坐坐吧。”
“我去婉儿那边,这群苍蝇就会跟着去,若扰了婉儿休息怎么办?”李泓暄狠狠瞪了文砚一眼。
“那,不如去瓦舍散散心,王爷已有一年多不曾放松了,不如索性松快松快?”文砚讨好着说道。
与各种娱乐项目隔绝了大半年的李泓暄,听得文砚的劝解,心头不禁有些痒痒,可他抬头看到案上还没写完的策论,搓了搓手,到底还是犹豫了。
罗子昂和小芸都不在身边,李泓暄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心神。
文砚正是贪玩的年纪,也心疼自家王爷这一年来一直被管束着。偶尔他也会念起,往年与王爷一起没心没肺过的日子。
此刻他瞧着主子眼中满是挣扎,收拾完茶盏,他便大着胆子上前将书案上未写完的册子归拢到一边,笑嘻嘻地劝道:
“爷,横竖这会儿看不进书,不如索性去散散心,等晚了,那些姑娘们的心思也歇了,再回来忙这些,岂不两便?”
李泓暄到底还有几分贪玩心性在身上。
他连着几日被罗表哥高压教训,多少被激起了些许逆反之心。
此刻经不住文砚的反复劝说,绷紧的心弦出现了松动。
耳边的琴声断断续续飘入房内,李泓暄终于放弃对抗内心的烦躁,挥了挥袖子,在脚底抹了一把油。
后花园内,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正沿着假山后的小道,快速前进。
于花径下走了一段,终于摆脱了那似有若无的歌声。但李泓暄并没有觉得松快多少,策论没写完,他多少有些心虚。
为了不惊动旁人,他只带着文砚,穿过花园,打算走后门出府。
穿过月亮门,绕过假山,再拐一个弯儿,就要到角门了。
眼见着要出府,李泓暄的心中反而多了几分慌张,自己这样做到底好不好?
明天太傅会不会发脾气,罗表哥是不是又要骂人,还有小芸和婉儿……
他正犹豫着,突然从假山旁边,窜出来一个粉色的身影。
没等六小王爷看清来人,对方往青苔上一滑,身姿凹出一个妖娆的弧度,然后哎呀娇俏一声,不偏不倚撞将过来。
李泓暄下意识用手一接,然后听得脆生生一声“王爷!”
待他低头一看,自己怀里居然多了一个美人,不是那于氏又是哪个?
避开一个躲在暗处唱歌的,又遇到个明着撞上来的。
李泓暄一肚子火蹭得涌上头来,没等怀中人儿一句完整的话出口,便一甩手,直接将人往地上丢去。
口中还嫌弃的骂道:“什么做派,宫中学得礼仪都被狗吃了!”
于氏正铆足劲对着李泓暄抛媚眼,下一刻就被毫无铺垫的推了出去。
眼瞅着就要磕上一旁的太湖石,可她竟堪堪稳住了身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舞技出众,被李泓暄丢出时还带着几分狼狈,落地姿势却已调整到一个十分优雅的状态。
她没料到王爷一点不怜香惜玉,脸上显出十分的懊恼和委屈。
或许觉得今日是入府后难得的机会,她竟一扭身,手便攀上了王爷的下裳,但听得娇滴滴的声音道:
“王爷说的是,妾方才失仪了,当罚酒三杯,妾今日央人寻了京城里头最好的桃花酿,今日天朗气清,月色必佳,不如今晚再与王爷畅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