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清修的日子终究要迎来尾声。
而外头的日子早已忙得沸沸扬扬。
第一批采选名单已送入宫中,崔皇后和杨丽妃各自忙得分身乏术。
而朝堂之上首轮殿试日子也已尘埃落定,就在十日后。
前朝后宫都在忙着选人,从世家贵女,到寒门才子都为各自前程,忙得不可开交。
拉拢与收买,背后都离不开财力的支持。
不管什么渠道,钱财联通着机会,这一点古今相同。
故而当杨芸儿手头宽裕起来后,便想着开拓财源。
第一个落地项目是胭脂铺子,虽然规模不大,但胜在财务流水极好,毕竟有宫里配方的背书,面向贵妇人的生意收的都是现银,没有赊账的。
打头的生意,要紧的是铺路。
杨芸儿人虽被圈在山里,却不耽误铺子有了进账,第一时间送去宫中。
金额虽不大,胜在态度积极,把诚意拉满,自有积少成多的时候。
果然,随着春意渐浓,日光渐暖,昭华宫传来消息,杨丽妃惦记着侄女,过些时日的春日宴,有意让杨芸儿入宫。
这意味着在各方努力下,杨芸儿的抄写作业终于在崔后那边过关了,她可以回王府了。
美好的假期就此结束。
经过山中一个多月的历练,杨芸儿斗志满满,看着团队收拾行李,心中默默复盘此番山中所有事情。
有些事情可以暂时搁置,有些事情得优先处理。比如眼前,杨芸儿几番抬眸,都对上长菁躲闪的目光。
敏锐地捕捉到对方欲言又止的纠结,杨芸儿不由心中一声叹息。
此番入山历练,团队各有成长。尤其是几个王府旧人,经历一番敲打,基本认准了谁才是他们的第一老板。
可凡事总有缺憾,她亲自提拔上来的长菁,居然犯了恋爱脑。
这让杨芸儿颇为懊恼。
长菁是从庄子上调入王府的,原也经历过世间苦难,较之同龄的小丫鬟,相对成熟,在草长莺飞四个里头年岁最长。王府里那些下巴上没毛的小厮都得尊称一声长菁姐,根本撩拨不动。
也正是这个缘故,杨芸儿才放心让她去探一探苏举子的虚实(225章)。
谁知这一探竟探出了情愫。
那日苏举子在网红打卡点闹着寻死,杨芸儿瞧着他有几分胆色,又是崔氏命案的苦主,才授意赵二将人救下。又安排长菁在客栈照顾,本是有意将苏举子拉拢作为扳倒崔氏的导火索。谁料想这导火索在发挥该有的作用之前,居然点燃了长菁的爱情,将其心智烧得迷迷瞪瞪的。
这是杨芸儿万万没有想到的。
若说这个时代的女子,男人见得太少,可长菁本不是闺阁女子,也不是从小调教的大宅丫鬟,自乡野长大,也该有几分眼力见,怎么败在这种美强惨大叔手里?
那举子才死了老婆,演了一出情深似海,究竟是何德何能竟迷住了长菁的心智?
杨芸儿顶着一张明媚的少女脸,带着满腹老阿姨的心思,寻了个由头将长菁叫到屋外,让其陪其下山散心。
有些坑年轻女孩只有自己踩过以后,才会心悦诚服。身为好心的“老阿姨”,明知无用,也是必须干涉一二的。
一路步行下山,杨芸儿戴着锥帽,看似在十分悠闲的赏景,实则等长菁主动吐露心声。
不料,长菁一反往日泼辣爽利的风格, 一路低头跟随,就是没有开口。
若长菁的智商发挥正常,必然能猜出娘娘特意带她出来的意图。然而恋爱使人犯傻,况且这个时代的女子,羞耻感被刻入骨髓,身为往日团队骂战先锋的长菁,此刻也羞答答的装傻。
杨芸儿的耐心渐渐耗尽,决定主动敲打一番:“再过两日咱们可就要回王府啦,你便随我一同回去吧,这山里虽说景色宜人,但也不必过分留恋,往后我们还可以看更多。”
长菁咬了咬唇,道:“娘娘,您之前说过,考虑让奴婢留在山里,打理路边那家脚店,那店位置好。另外山里这处庄园要翻修,也需要人盯着。”
见杨芸儿没有接话,长菁似乎找回了勇气,继续道:
“山间那铺子才入手,我学了妈妈的手艺,定能替娘娘打理好。何况娘娘交代的事情奴婢还没有办妥。”
杨芸儿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我本意是想让你在山中多留些时日,但现在我改了主意。你得了王婆婆的真传,应该有更高的起点,我已在城内相中了一座酒楼,等契书谈好后,会逐渐交给你和你妈妈打理。”
这是杨芸儿早前许诺过的,当时王嬷嬷母子感恩戴德,长菁更是干劲十足。
可如今,长菁扑闪扑闪着大眼睛,犹疑道:“奴婢本是山野乡民,城里的酒店恐怕担当不起,不如还是在这里看一家小店吧,这样奴心里也踏实些。娘娘也说,这脚店虽小,但位置好,交换个消息也方便。”
杨芸儿一手撩起锥帽的帷幕,眯着眼睛看着长菁,那眼神与杨芸儿如今青春年少的脸放在一起,相当违和。
长菁只觉得浑身发颤,红着脸唤了一声:“娘娘。”
两人的样子,妥妥像教导主任训斥一个青春期的倔强少女。
“娘娘您虽说女子应当自强自立,可奴婢想着,女子总要嫁人的。若是能在这山间守着一家小店,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同时还不耽误继续为娘娘效力,奴婢这辈子也就心满意足啦。”
呵呵,这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杨芸儿的心沉甸甸往下坠,这姑娘动了情,事业心全丢啊!
杨芸儿此时此刻心里特别佩服大山里的女校长张桂梅,究竟需要怎样的努力和耐心,才能在千百年积累的负面能量中, 激发起那些自暴自弃女孩子内心的驱动力?
想到这里,杨芸儿不再兜圈子,停了脚步,对长菁说道:“你看上那个姓苏的举子了?”
“娘娘,您说哪里话,人家有功名在身!”长菁低下头,手指绕着帕子。
“他有功名,却刚刚丧妻。你是自由身,你入王府只是帮佣,并没有要身契。我可以送你嫁妆财产,而那个姓苏的,如今一穷二白。”杨芸儿盯着长菁微微翻红的面皮,突然想到什么,追问道:“你如今不愿去经营酒楼是怕入商户?”
长菁低下头,不敢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知道你身份了?”
“他,他说奴谈吐不俗,必然是出自大家,且,那日奴婢跟在娘娘身后,他也记得。奴婢当着他的面使唤过赵大哥几次,他便猜出来了。”
见话已挑破,长菁终于不再扭捏,倒豆子似的把心话统统说了出来:“苏郎君好眼力,一下子看破了赵大哥护卫的身份,他说奴能使唤动赵大哥,显然是有地位的女使,而娘娘您善名在外。他本知道六王侧妃在寺中清修,一来二去便猜到了。”
杨芸儿冷笑,看来这个举子脑子十分好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