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心里不太得劲,但她只是婶婶,管不着人家里事,只能问一句:“她们两姐妹成绩不是挺好的吗?我听说考试都拿了九十分。”
二嫂笑,“女孩子读这么多书干什么?在家里帮忙干几年活,等到十八岁就开始找婆家了。我们以前都没有上过学,她们能念完小学已经很不错了。”
大嫂也看着林慧,“阿慧你不是也只读完小学而已吗?”
“是啊,所以我现在每天都在学习,只读小学是学不到太多东西的。”
安安能听懂大人们说的话,她在一边附和,“妈妈天天跟我们一起看书写作业,可勤快了。”
林慧给她把鱼刺挑出来,“以前没机会读书,长大之后想再读就难了。女人认的字少,以后连孩子的作业都看不懂,怎么教?会的少,在外面被人骗都不知道。”
“上完小学就够了,能看得懂字,都能当扫盲班老师了,读再多以后也是别家的人。”二嫂自顾自往碗里夹菜。
“以后生了孩子让学校老师教就行,她们还能被谁骗。家里这么多活呢,她们得帮家里分担,不能白养。”
她们一直以来就是被自己爹娘灌输这样的思想,女儿都是替别人养的,不用花太多心思。娟娟秀秀在他们两家已经过得比别人家好很多了,不仅没遭受虐待,能吃饱穿暖还有新衣服穿。
但再多就没有了。
娟娟秀秀的眼眶都红了。
徐国华捏着筷子,手指发白。他看向妹妹,对上那双红眼睛,心里难过。
“我反正读了这么多,考试还不及格,我去店里干活,让妹妹继续读。”
大嫂横他一眼,“你胡说什么,你要是能念完初中,进城里厂子考个班上,多体面。”
说到底,他们还是觉得在国营厂工作比做个体户好。
“就是,女孩子就不必花这么多钱去读书了。”二嫂叮嘱徐国强,“你也是,认真读书拿到毕业证。”
安安呆呆地看着妈妈,“妈妈,读书很费钱吗?”
二嫂笑着说:“肯定费钱啊,买作业本买笔都是钱,再说你平时画画的那盒蜡笔,要一两块钱,不便宜呢!都能吃好几个大肉包子了。”
林慧打断她,“娟娟秀秀读书也用不着多少钱,加上普通的作业本和笔,一个学期也才十几块钱的学费,粮食从家里拿就好。”
“我们家不像你们家这么财大气粗,她不去店里帮忙,店里就得请人,这也是一大笔钱,比学费都贵。要是她不读书了,这两笔钱都能省下来,给她多买几件新衣服穿不好?”
徐国强抿着嘴,他也想帮妹妹说话,可是他没有钱。
安安看向妈妈,眼里带着不安,她以后长到姐姐那么大也不能读书了吗?她虽然也不是很喜欢读书,但是她喜欢班里的同学。
林慧摸摸她的头,“没事,以后安安想读书读到什么时候都行。”
隔着桌子,徐东升声音清晰,“以后我们家安安可是要考大学的,做村子里第一个女大学生。”
徐父差点把嘴里的米饭咳出来,“她才7岁,你就想到10年后的事了?”
“那当然!”徐东升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我们家安安聪明,肯定能考上,就算考不上也无所谓,以后想读到什么时候就读到什么时候。”
“我辛辛苦苦在外面挣钱,要是连请工人的费用都要从孩子身上扣,那是我这个当爹的没用。”
“别说什么男孩子女孩子的,要是女孩子都不读书了,我上哪儿能娶到这么好的老婆啊。”
徐东升不管其他人的脸色,他在家一向“无法无天”,“女孩子嫁到别人家了,身上就没有我的血了?从我们家出去,一辈子都是我女儿,她以后还要孝顺我的。”
徐二嫂哼一声,“大姑姐读了那么多书,还不是......”
二哥瞪她,哪壶不开提哪壶,没看到爹娘脸色都变了。
安安刚刚被爸爸当面夸,脸都红了,大声答,“我孝顺,以后长大了挣大钱,买大楼房给爸爸妈妈住!”
徐东升高兴,拍拍大哥二哥大腿,“听到没,我女儿说以后给我住大楼房!”
徐二哥看着秀秀,这个女儿一直都很乖巧听话,从小就知道帮家里干活,吃的也少。
他想了想,顶着老婆的目光,“只要秀秀考上初中就继续读吧。”
秀秀眼睛都亮起来了!
“徐耀祖!”二嫂生气,明明前一天晚上都商量好了,怎么现在被鼓动几句就反悔了。
什么大楼房,嫁出去了谁还管你。
“老三说的对,我们辛辛苦苦在外面挣钱,一个月挣的钱都够孩子念上好几年学了,何必为了省这点钱让孩子好好的书就不念了。”
徐秀秀擦擦眼泪,娟娟也期待地看着她爹,希望她爹也能为她说句话,谁知她娘提早堵住了她爹的嘴。
“你别想!请工人一个月三四十块钱,你算算一年下来多少钱了?小丫头片子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挣回来这么多。”
徐娟娟不服气,她眼睛泛红,但是强撑住没有流眼泪,“我能!我肯定能挣回来这么多钱,我也会给爹娘买大房子住!”
“嘁——”徐大嫂嗤笑,“你就别学人家说大话了,你怎么挣?靠这张嘴啊?”
徐娟娟被亲娘当众嘲讽,脸越发地红。
徐父拍了下桌子,止住局面,等所有人都看向他后发话,“现在跟你们小时候不一样了,读书的人越来越多,你们挣的钱也越来越多,也应该知道识字的重要性。”
二嫂小声回话,“都念完小学了,识字够多了。”
徐父瞪着眼,她耸耸肩膀,缩回去了。
“该怎么打算你们回去以后再关起门来好好商量,现在先把年夜饭给吃了。”
“是。”
多了这个插曲,气氛不复刚刚的轻松。
今年他们各回各家去守夜,安安几兄妹白天玩累了,很快就睡着。林慧跟徐东升坐在电视机前看晚会,灯火通明,两口子聊着铺子的情况。
突然间院门被人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