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之后,陈响略带哭腔的回答道:“爹,没有粮食了,从家里出来,就只有不到五斤粮食,现在剩下一斤不到,倒是还有半袋米糠,还可以撑一段时间。”
形势比他想象的还要严峻,丁黟一时间没有说话,他该如何走出面前的死局。
去抢,不可能,整个王仪县都没有粮,县太爷倒是有粮,可是县太爷照旧跑了,一时半会的找不到人。
富裕人家?县里倒是有几个,和县太爷一起跑的,或者在县太爷前面跑的都有好些。
有能耐的人家,不会来王仪县,稍微有点能力的,老早就离开王仪县,剩下的人家比他们强不到哪去。
丁黟陷入思考,这一大群人该如何是好。
陈响坐下来,用背脊托住丁黟,让他坐着舒服一点,丁黟歪歪靠在他身上,头晕眼花,胃里空空,连响都不会响一下,嗓子一阵阵火气,喉咙干到冒烟。
遇事不决,找幺幺,谁让她踢人。
“幺幺,怎么办?”
幺幺头埋在臂膀中,瓮声瓮气说道:“凉拌。”
“那让天气凉下来吧。”丁黟不知是热的,还是饿的累的渴的,说话带着火气,错先在幺幺身上,这会可不怕她。
当前要啥没啥的绝境,幺幺不出手,他只能保证自己一个人,管不了那么一大家子。
“你不是有很多功德珠吗?给我十颗,给你指条路。”幺幺开始提条件,丁黟从中听出不怀好意。
十颗功德珠,幺幺怎么好意思说出口,他得到一颗容易么?不容易。
“三颗。”别人狮子大张口,记得砍价从三分之一砍起。
“成交。”
丁黟:“……”吃亏了,吃了大亏,应该从一折开始还价,答应的那么爽快,不是扎心是什么。
三颗功德珠没了,还有两颗是浪费的。虽说丁黟还没有搞懂其用处,但知道这种东西难得,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完全是用一颗少一颗。
丁黟心疼不已,恋恋不舍的给出三颗交到幺幺手中,幺幺欢快接过。
“前方二里路有个垭口,从哪里上山,不用管,直接往上走,找到一处一尺宽的洞口,那里我给你准备了一份逃荒大礼包,有惊喜,包你喜欢。”
丁黟心中骂骂咧咧,什么惊喜不能直接给他,还要他拖着这具年老力弱的身体,去深山老林找大礼包,要是那个大礼包不让他满意,回去之后,他说什么都不会放过幺幺。
被坑了。
丁黟不高兴,立马就想去找。等到他将想法告诉儿孙,更加不高兴了。
“爹——”大儿子陈望带着弟弟妹妹妻子儿女,大大小小十口人跪倒在地,抱着丁黟的腿,哭得好不伤心。
“爹,你不要抛下我们,孩儿已经没娘了,不能再失去爹。爹,再苦再难我们一家在一起,一定会过下去。爹啊,你不能让孩儿不孝……”
一个“爹”字,尾音拖得老长,九曲十八弯,不去唱戏真是屈才。
丁黟没耐心听他扯,他的三颗功德珠已经没有了,今天说什么都要见到那一份惊喜,谁也别想拦着他。
抬腿,踢人,没踢动,没力气。
“好啦,老大,我去去就回,又不是不回来,你在这哭哭啼啼像什么样,等会老二陪我一起去,这你总该放心了吧。”
老大放手,干嚎半天,一滴眼泪都没有,这天气这世道,每一滴眼泪皆珍贵异常。
说服陈望,丁黟转向朝族长走去,老族长已经没了,陈家村短短时间换了个个族长,老族长直接越过儿子,将族长之位传到三十多岁的孙子手中。
如今的族长小陈老三一辈,见面得叫三叔。
“三叔,你老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陈老三虽然在村里像个透明人,但平日里也没人敢去主动招惹他,就凭他年轻时候出去闯荡过一段时间,有一个死心塌地跟着他且读书识字的妻子,就没人敢小瞧了去。
“我去山上走一趟,故人有请,如果你们相信的话,在这里等我一天。”谎言张口就来,丁黟不卑不亢,眼神睥睨,仿佛换了个人。
“三叔可要人帮忙?”如今形势越发严峻,家家缺粮,少走一天的路,如果不能尽量赶到其他地方,他们迟早要饿死在路上。
族长不想答应丁黟这个要求,一想到三叔生平,又不想放过这次机遇。谁也不知道三叔在外面认识什么人,有没有人能解他们的燃眉之急。
族长作为村里唯一识点字,年轻时还在外面闯荡过,又在上一任族长那里得到精心教导,看事情比普通人看得长远。
往前走大抵也是死,不走也是死,只是往前走还有一丝存活的机会,回去百分百死。
如今,三叔找到他,说还有机会,他就不得不掂量掂量,他的每一次决定可是关系到陈家村几百号的生命。
“三叔?”
丁黟抬手阻止他,“你想说的我都了解,可是你能保证前行一定可以吗?族长,亮哥儿,我托大,叫你一句亮哥儿,我耽搁一天,去见见故交,又何尝不是给族人找一丝机会。”
最终,丁黟带着陈响,还有村里其他两个后生先行一步,未时,天气炎热,不适合赶路。
四个人在陈家村村民注视下,背影逐渐淡去,越走越远。
族长陈亮也想着赌一把,一天时间,真正赶路其实也就半天,如今天气炎热,在这种天气下赶路,不仅老弱受不了,年轻力壮的也扛不住,最关键是缺水少粮。
“一天,就等一天。”陈亮是一丝机会都不想放过,丁黟的意思说得很明白,他那故交大抵是有东西要给他,此外,还能惠及陈家村。
陈亮找不出不等一天的理由。
……
四人随身扛着砍柴刀锄头等物,很快来到幺幺口中的垭口位置,丁黟二话不说,一马当先,开始往上爬。
三人对视一眼,赶紧跟上,特别是陈响,就差寸步不离的扶着自家爹,要是爹有个什么损失,自家腹黑的大哥非剥自己一层皮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