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你的表情,好像很惊讶,难不成你和袁淳的女儿认识?”钱云长问。
铁无衣惨然一笑道:“的确认识。不过已是往事。”
“哦,看来你们之间有些故事,能否讲来一听?”钱云长好奇地问。
铁无衣面现痛色,道:“既已是往事,就随他尘灭吧。”
“看来铁少侠是有难言之隐,老夫也不强问了。”
“铁兄弟,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跟不跟我们一起去?”白应龙问道。
“看来在这里等下去也无益。既然是袁淳他们绑架了郭寒威夫妇和咛儿,兴许去趟侯府能寻上些线索。”铁无衣心里道。
想毕,他站起身道:“既然钱大人信得过在下,那我便随您一同前往。只是不知,朝廷为什么要急令大人将袁姑娘带去长安?”
钱云长摇头道:“老夫也不清楚,只是接令办事而已。你放心,这至少不会是件坏事情。”
铁无衣点头道:“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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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步行小半个时辰,终于赶到一座集镇。此时已近傍晚。三人找了家客栈住下,想着好好休息一下,待到天亮后,买上三匹马,快马加鞭赶到范阳去。
在楼下堂内客人散尽后,客栈顿时宁静了不少。店家在柜前拨弄着算盘珠子,“啪啪”作响,甚是清晰,甚至有些刺耳。铁无衣想起季霜咛和郭寒威夫妇,本就忧虑烦闷,被这声音吵得更是烦躁。他一骨碌下床,打开房门想让店家轻声点。
他还未张口,突然听得客栈大门被拍得山响。店家忙去开门。
门开了,闯进四个人。
铁无衣定睛一看,正是赵复周等人。铁无衣内心不由一凛,心道:“看来今天袭击钱大人的应该真是他们。”
一进堂内,尤太岳便嚷嚷道:“店家,先上些好酒好菜,然后准备五间上房。”
店家忙应着去准备。
铁无衣缩回房间,开了门缝看下去。心里疑惑道:“他们明明四人,为什么要开五间房?难道还会有人要到?要不要现在去告诉钱大人他们,赵复周在此?算了,等下看看这些人干什么再说吧。”
正想着,堂内店家已准备好酒菜。四人坐定后。尤太岳坐立不定,道:“也该来了吧?他不会是又跑了吧?!”
赵复周倒是气定神闲,晃着那把折扇道:“既然约好要来,我相信他一定会来的,这次量他也不敢跑了。”
正说着,店门再次响起。店家又去开门。门开后,又一人闯了进来。此人身材微胖,头戴宽沿斗篷,看不清长相。
尤太岳见他进来,冷笑道:“虽然晚了点,但你总算来了。”
那人干咳了一声,躬身不止。
赵复周道:“你还算守信,坐吧。”
那人唯唯诺诺地谄道:“多谢赵公子,多谢赵公子……”然后颤颤巍巍地落座。
乍一听到这声音,着实令铁无衣大吃一惊。此人虽未见到真容,但铁无衣听音辨人,确定他便是贾六爷。
“摘了斗篷吧,别紧张兮兮的。”尤太岳嘲讽道。
贾六爷谨小慎微,不愿摘去。
“随他了。人到了就好,吃饭吧。”赵复周道。
“真没想到,先前赵复周对贾六爷要赶尽杀绝,现在竟然同桌饮酒了,真是匪夷所思。”铁无衣心下道。
几个人酒足饭饱后,赵复周问道:“相信你已经查出来了。”
“是的,查出来了。”贾六爷道。
“他是谁?”
“他是铁无衣……”
铁无衣一惊,心道:“怎么贾六爷去查我的身份了?看来前天在侯府我的身份着实让这些人困惑了。”
“原来是他啊?怪不得声音那么熟悉。他怎么变了模样?怪不得那天见葛洪对他毕恭毕敬的。”赵复周惊道。
“我专门找丐帮的朋友查过,他将葛帮主灌醉了,好容易才套出来他的身份。他就是铁无衣,只是他找延寿谷的童百岁刀琢修面,变了样而已。”
“葛帮主?现在葛洪做帮主了?”
“是的。铁无衣已将帮主之位让给了葛洪。”
“哦。没想到,他倒挺舍得的”。
“他当上帮主没几天,一连死了两位长老,估计他是感到愧疚吧,才辞去帮主之位。”贾六爷道。
“两位长老?周长老,向长老都死了?”尤太岳插嘴问道。
“是的”
“怎么死的?”赵复周问。
“周长老杀了向长老,后来周长老又自杀了。”贾六爷道。
“发生了什么事?内讧了?”赵复周目光灼灼地问。
“说来话长了……”
“既然话长,择机再说。”赵复周道。
“好的。赵公子。”
“我现在很好奇,铁无衣和马逆有什么过节?竟然要把他抓走说去算账。”赵复周问道。
“嘿嘿……这个我也查清了。铁无衣本来身份是另外一个人……”贾六爷故意卖关子道。
“快说,别卖关子。”尤太岳不耐烦地道。
“是,是。他本来身份是吴名,辛止于的徒弟吴名。”贾六爷忙应承着说道。
“啊?!看来我们过去怀疑的没错。跟着季度的那个吴名果真是冒牌货。”赵复周道。
“哼,瞿舵主也早就说过嘛,他连古木行都不认识了,怎么可能是真的。”尤太岳冷哼一声道,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吴名他又与马逆有什么过节?”赵复周又问。
“我听孙见讲过,他曾经把吴名和辛止于囚禁在地下暗室,还差点杀了他,他和辛止于应该也是那时候才成了师徒,所以吴名肯定恨他,辛止于也恨。”贾六爷道。
“哦,原来如此。只是没想到他现在的武功变得如此之高,连沈师公也败在了他手里。”赵复周叹道。
沈三宜面色阴沉,道:“看来老朽真的是老了,几十年来何曾被人一招之内下了手杖?”
“现在只怕我们几人加起来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了。”赵复周道。
“哼,别太小瞧了自己。有机会我一定要让他尝尝我“撼山刀”的厉害。”尤太岳不服气地晃了晃身旁的钢刀道。
赵复周微微一笑,岔开话题道:“不知道他将马逆抓到哪里去了,现在不见人不见尸的,给我添了不少麻烦。”
“赵公子,我猜他一定把马逆抓到了辛止于坟前杀了……”
“什么?辛止于死了?”赵复周惊问。
“是的。”
“怎么死的?”
“被周长老杀的。”
“这就怪了,周长老为什么会杀他?又怎么可能杀得了他?”赵复周疑惑地问。
“这个……说来话长了……”
“算了,这个既然话长了,也以后再说吧。你有没有打听到辛止于埋在哪儿?”
“问了,就在西樵镇。”
“好!那明天,我们就去趟西樵镇,找到马逆的尸体,把他的脑袋割下来,我要再去下风口祭父。”赵复周喜道。
贾六爷一个激灵。
“噗,看把你吓的……哈……”尤太岳笑道。
“放心吧,你现在对我来讲活着比死去的价值大得多,只要你对我忠心耿耿,我会免你一死的。”赵复周道。
“一定,我一定会对赵公子忠心耿耿,肝脑涂地。”贾六爷谄媚道。
“好了。这几天东奔西走,累坏了。大家都回房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出发。”赵复周道。
接着五人散去,各回房间。
铁无衣关好门,心道:“他们明天去西樵镇。我们去范阳也路过那里,正好也可尾随过去看看,以防他们挖了师父的坟。”
想毕,起身去敲了钱云长的门。
进房间后,便将赵复周等人已在客找往下之事一说。
钱云长听后“腾”地跳起来,抓起铁枪便要去寻赵复周。
铁无衣忙止住他道:“钱大人,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我认为,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这些人每天行色匆匆,像是谋划着对大新朝不利的大事情。我们最好摸清后他们计划,再将他们一网打尽。这样才能连根拔起。”
钱云长略一沉吟道:“你说的对。前朝残羽和江湖势大的运河帮勾结在一块,肯定不仅仅是要杀几个人头祭奠靖王那么简单,肯定有着光复大周朝的想法,对他叫赵复周,这就确定无疑了。”
“他们明天去西樵镇,我们明天就在背后偷偷跟着他们,也许能发现些什么。”铁无衣道。
“好!就听你的。”钱云长道。
“钱大人,为防万一,我想是否可以先让楼下店家帮我们连夜准备马匹?明天一早去买,怕来不及了。”铁无衣道。
“铁少侠果真思考周全,老夫佩服。我等下让白应龙去办。”钱云长笑道。
铁无衣道:“钱大人过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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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无衣刚回到房间关上门,就听到楼下客栈门再次被敲响。
片刻后,只听堂内一阵连续的咳嗽声。店家道:“客官先坐下,我来倒杯茶给您。”那人似乎未理,仍是咳嗽不止,突然又一声“呕吐”声。那店家惊叫一声:“客官,你怎么吐血了?!”
铁无衣好奇,打开门缝望下去。
只见万厅内桌旁坐着一位眼细眉长,身形容枯槁,衣着单薄,年约三旬左右的男子。
“这不是杨如常么?怎么瘦成了这样?周长老不是说他已经死了么?”铁无衣惊奇不已,内心一连串疑问。
杨如常用一块粗布擦去嘴角的血丝后,似乎感觉到无比舒畅。他长长吐口气道:“店家,帮我开间房,通铺就行……”
店家听后一脸鄙夷,道:“客官,现在店内客房早已住满,哪有什么通铺可住?”
“哦,那……我在堂内一角找个空地将就一晚可以么?我,我有钱……”说着,他从腰间摸出几枚铜板。
店家摇一摇头,撇下嘴道:“随你喽。”便不再理睬他。
铁无衣迟疑一下,打开门,轻步下楼,走到杨如常面前道:“兄弟,如果不介意,可以随我到房中将就一晚,堂内夜凉,容易感冒。”
杨如常受宠若惊,盯着铁无衣吃吃地道:“谢,谢兄弟了。我能抗得住……”说着打了个喷嚏。
铁无衣一笑道:“出门在外,互帮互助也是情理之事,兄弟,你就不要客气了。”
店家也道:“难得有这样心肠好的公子,客官你也不要拒绝了,万一你在堂内冻出个好歹,我也难脱得干系。”
“店家说得在理,走吧。”铁无衣说着扯起他便上楼进房。
进房后,关上门,铁无衣亮起灯道:“杨堂主,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杨如常大吃一惊,道:“你,你是谁?怎么认识我?”
“我是铁无衣。”铁无衣道。
杨如常这才放松警惕,道:“原来是铁少侠,怪不得声音耳熟。”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铁无衣道。
杨如常吸了口气,平复下情绪,回忆起往事,满眼恐惧之色。
“这说来话长了。”他抿下嘴继续道:“江帮主在扬州突然仙逝。逝前曾手留遗书,让齐长老接任帮主之位。当时知道手留遗书的就我和扬州分舵舵主罗风仪两人。我主张将遗言公开,但罗舵主却主张先隐匿再说。当时我们因为意见不一吵了起来,引来了帮内弟子。我便将遗言带走交给了齐长老。没曾想,齐长老也不同意公开,还让我暂时保管不要外露。后来,他便主张由长老们推举品德武功俱佳的年轻人,以比武形式竞争帮主之位。后来铁少侠也是参与其中的,一些事情自然也是知道的。”
“不错。有些事,我知道。但周长老杀你的经过我并不清楚。”
“他要杀我。也是因为那份遗言。周长老听罗风仪讲后,找到我要求将遗言交给他。我没同意,他便对我出手,要置我于死地。但万幸的是向长老突然造访,我才逃过一劫。为了活命,我便躲了起来。后来,我觉得躲着也不是办法,便偷偷找到齐长老寻求帮助,但齐长老却让我先躲起来,等新帮主确定后再说。可,没想到比武当天出了乱子,齐长老却被杀了。没办法,我只好寻求别的长老帮助。想到过去我和向长老多少有些交情,所以,我便寻了个机会密信约他到一家酒楼会面。可不曾想,在那里却撞到了周长老和罗风仪,也许,他早就等在那里了……他将我捉住点了穴道,交给罗风仪,吩咐他送到隐蔽处把我处死,他留下来还要等人。”
“出了酒楼,罗风仪把我塞进一辆马车,我眼瞅着向长老进了酒楼,却喊不出口,欲哭无泪。后来,他将我带到扬州城外一处断崖,说道:“毕竟我们也算有些交情,也不忍杀你,但不杀你又不好回去交代,所以就将你推下崖,一切就听天由命,生死就看你运气了。”说罢就把我推了下去。”
“原本以为我必死无疑,但经过崖下乱树卸力后,我落在石上,昏死过去。醒来后,虽侥幸活命,但却震伤了肝肺,久药不愈,以至于憋闷咳血。”说着又喘了几口粗气。
“那你怎么出现在这儿?”
“我捡了条命后,便开始逃亡,生怕被周长老捉住杀掉。后来,听说周长死了,你将帮主之位让给了葛长老。我这才放心回到扬州分舵鼓风堂……”
说着他叹了口气,道:“可是,现在早已物是人非,罗风仪已被举为丐帮长老,分舵易主,自然鼓风堂也早有新堂主。我不甘做普通弟子,便自行脱离了丐帮。此次来到这里,也是因为下午去了趟延寿谷找童百岁医治内伤。但他讲要与人外出办事,无暇治病,要治病五天后在西樵镇镇妖塔下等他,他会在那里义诊。没办法,我只好离开了……”
“原来你下午也去过延寿谷?!”铁无衣大声惊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