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烨给谭孝打过预防针了,谭家人起初不以为意。
如今的江州正如齐烨之前所说的那般,会变成世子的形状,不被谭家人所喜。
现在的谭家人,有一个算一个,如同被抢了老婆还被肆意调教的苦主,只能干瞪眼,既不敢怒也不敢言。
大量的流民、百姓,附近各处村镇的所有人,甭管男女老少,都被带进了江州之中。
江州后方的海岸线上,简陋的民房和帐篷连成一排,一眼望不到头。
钱,在乱世之中是最不值钱毫无用处的东西,齐烨带来的银票,现在就是废纸一张,一张万贯银票,可能都不如一把长刀好用。
整座城都乱糟糟的,年轻力壮的男人,被强行募入各种辅兵营进行操练,不管情不情愿,这是强令,谁都违背不得,包括原本江州的城中百姓。
如果仅仅只是如此也就罢了,谭家人的命根子,除了七条大船外,还有二十多条小船小舟,全被公输甲给改造了。
大量的床弩被搬上了船,城中军伍累的和狗似的修建海防塔,延绵三十余里。
之前谭家狗腿子似的知府,成了衙署的跑腿,坐镇知州府的是吴尚峰。
吴尚峰和谭家人是旧识,与谭孝私交不错,当年他去高句丽、瀛岛当使节的时候,谭家人也出了不少力,更是对吴尚峰这位不顾生死的硬汉子极为敬佩。
此时的城头上,齐烨靠着角楼打着瞌睡,谭孝与谭敬宗父子二人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奇葩,他们见过,像齐烨这种奇葩,他们头一次见。
齐烨很猛,他的手下很猛,很猛的齐烨与他很猛的手下,短短月余,爱干不干的,干回来大小城池六座。
按理来说,正常来说,不管怎么说,六座城得守。
齐烨很奇葩,没守,给城搬空了,连人带物,所有能用上的,全都弄江州来了。
既是无奈至极,也是明智之举,齐烨根本没有太多的兵力,一旦舟师打过来,会被各个击破。
再者说了,城门都被毁的差不多了,守都不好守。
可在其他人眼里,尤其是在谭家人眼里,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现在的情况就是整个江州城,多养着三万多百姓,非江州城的外城百姓。
如今谭家人也看明白了,齐烨就是挑衅,像厉良玉,像舟师挑衅。
东尚道的许多百姓还有物资在舟师叛乱初期就被带走了,没来得及带走的,都被齐烨尽力带入江州和后方的城池。
如果舟师想要进入东庆道,必须先下江州。
齐烨就仿佛对着厉良玉招手,不停地招手,来啊,厉大爷,来玩啊,来打我啊,来来来啊。
当初谭家人不想让齐烨进城,是怕江州被卷入战火之中。
好嘛,齐烨来了,这已经不是令江州卷入战火了,而是让江州成为东尚道乃至东海三道的主战场。
“爹,你这买卖做亏了。”
谭敬宗满面不爽:“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让他入城。”
谭孝连叹气都做不到了,事已至此,还能再将齐烨他们赶走不成。
再说也赶不走了,人家现在兵强马壮,这么多入城的百姓,这么多入营的百姓,比江州原来的百姓都多,谁认识他们谭家人,只认识承诺平乱后会给百姓大量田产土地的世子殿下。
“爹,你去问问。”
谭敬宗看了眼打瞌睡的齐烨,小声说道:“去问问他,那么多城,怎么就不费吹灰之力打下来了呢。”
“你为何总是执着此事,一日问上好多次。”
“爹你就不好奇吗,他又没来过东海,好多城,好多乱军,见了他无不是一触即溃,舟师中,怎就有那么多人是他的内应?”
“话是不错。”
谭孝也看向了远处的齐烨,他也纳闷这件事呢。
自从齐烨到了江州后,打下了好多城,打的太过容易。
齐烨手下猛归猛,还有那射出去会爆出火光震耳欲聋的的骇人“火箭”,然而即便如此也不应如此顺利,尤其是谭敬宗说的“内应”,这些城中都有至少一个或是五六个七八中低级将领,都是齐烨的人,完全没道理,这种情况,难道齐烨在京中时就布局东海了,光是拉拢收买这些人,那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这下了得有十一二座城了吧。”
谭敬宗挠着后脑勺:“既然这么容易,他继续下啊,继续夺回来啊,这怎地十几日了,又不派兵去夺城了,刚来那会没太多兵力都敢去,现在岚城又调来了过万兵马,他怎地又不动了。”
“殿下应有深意吧,一动不动…”
“是王八。”谭敬宗不屑道:“缩头乌龟。”
没意外,挨了一逼兜子。
“世子年纪轻,战阵是老将,哪里是你这蠢货一般,定有深意,莫要胡乱猜测。”
父子二人议论着齐烨,齐烨那边也议论着谭家人。
“姐夫,最多十日,要不要提前和谭家人通个气?”
“说是肯定要说。”齐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不过这群逼人胆子小,直接说的话很容易动摇军心。”
“是不急于一时。”
喻斌对季元思说道:“梁伯凤信中所写是本月月末,尚有十日,急不得,急了,就乱了。”
“可事到临头再告知,仓促准备岂不是更乱。”
“无需担忧。”月泉也开口了:“乱是不假,亦有拼死抵抗之心,破釜沉舟,死地取生。”
“哦,懂了,提前告知,怕他们跑,事到临头,不打也要打。”
“不错,齐叔儿如今已是接管了江州,尽在掌控之中,半日就可整顿军心、民心。”
季元思犹豫了一下,看向齐烨:“还有,梁伯凤不会骗咱吧,之前倒是没骗过,可若是做局呢,将咱们都引来一网打尽。”
“不怕,朝廷派来的大军最多一个月就到,最先干到的至少三万人,光是骑卒就有四千人,只要守上二十日就可,舟师退走也是疲兵,追着屁股后面往死里削他们就是。”
“可…”
季元思还是有些怂:“大大小小战船三十条,舟师乱军一万五千人,船打路攻江州腹背受敌,梁伯凤又不知瀛岛会派来多少贼人,要是…要是守不住呢。”
“守不住,东庆道就会被夺走,东海三道,就会被夺走。”
齐烨望向渐暗的日头:“不但要守,还要追敌,来的人越多,打的越苦,打的越苦,赢了后舟师军心越会不稳,之后就可以长驱直入东云道了。”
小舅子叹了口气:“瀛贼要是来的话,能来多少人?”
没人吭声,鬼知道。
小舅子试探性的问道:“万八千?”
没人吭声,鬼知道。
小舅子又说了一句:“总不会是十万八万倾巢而出吧。”
“你特么闭嘴!”
齐烨骂了一声,其他人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