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县令怜惜他的遭遇,妻子因他残疾改嫁,留下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儿子,眼看日子无以为继,可怜他便让他在县衙做了车夫,好歹也有一份收入,能养家糊口。
沈路是个老实人,甚至老实的过分,尤其是他残疾之后,通常一个人待在马房,除了儿子,一天天的,连句话都不说。
时间久了,整个人就变得很阴郁,远远看着就觉得瘆得慌。
他那个儿子也不爱同人说话,也没有什么本事,学了他爹赶车的手艺。
吴姨娘进府后,第一次出门看到车夫便吓了一跳,闹着董浩然要把车夫辞了。
可董浩然自从来了云阳县,一直立的人设便是勤政爱民,以仁为本。
对于吴姨娘提出的辞掉车夫,董浩然没有置喙,吴姨娘初来乍到,也不想给董浩然留下咄咄逼人的印象,遂也收了念头,另寻他法。
苏儿撞柱之后,董浩然嫌她晦气,也没有给她请医问药,只是命府里做饭的婆子给她按着土方子上了点药了事。
也是苏儿命大,竟然活了下来,只是额头上留了个一指长的疤痕,像条扭曲的虫子,吓人的很。
师爷已经得了苏儿的身子,过了新鲜劲,见她破了相,也不再要她。
吴姨娘看着丑陋阴郁的老车夫,心思一转,便随手把苏儿指给了老车夫,还赏了他二两银子,让他们离开县衙了。
据说,这车夫得了苏儿,也没在意丢了差事,收拾收拾便用板车拉着病的起不了身的苏儿回了老家种地去了,再也没人见过他们。
小柳说完,便道:“姑娘,一会儿我去沈家村走一趟,看看能不能寻找到苏儿姑娘。”
程雅摇头,“还是我去吧,苏儿我是见过的,你留下照顾好赵兰,一会儿大夫来给她针灸之后我便离开,一天两次药你要盯着她都喝下,暗卫会留下照应你们的。”
小柳点头,“姑娘放心,我会照顾好赵姑娘的!”
云山镇并不难找,出县城顺着官道走三十里便到,可是从云山镇去沈家村却还要走二十多里的山路,据说山路崎岖,很是难走。
程雅在城外车马行租了匹马,午饭后的时候便到了云山镇,问过去沈家村的路,终于在傍晚时赶到。
沈家村不大,就在山脚下,进村的路只有一条,周围全是山。
村里总共几十户人家,没有外姓人,大家都姓沈,从祖辈上算都是一家子。
在村口寻了一个干活回家的汉子,打听沈路的住处。那人把程雅上下打量了几遍才道:“你是哪儿来的,打听沈路干啥?”
程雅笑着道:“这位大叔,我是听说沈路是个老实人,马车赶的好,他儿子也得了他的手艺,我呢是做点小生意的,往边城运点货,想寻个妥当的车夫跑一趟。”
那人一听,才给程雅指了路,“这倒是实话,沈路父子车赶得好着呢!村子东头那个三间草屋的院子就是,这一家子过得不易,家里还有个吃药的婆娘,要是你能给他们找个活计,也算是他们的造化了。”
谢过汉子,程雅往村东头而去。
程雅想着,他口中那个吃药的婆娘大概就是苏儿,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村东头的院子没有院墙,只有树枝围成的栅栏,三间低矮的茅草屋里传出女子咳嗽的声音。
一个瘸腿的老汉在院子一角的棚子下煮饭,闻着味道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吃的。
墙角还放着一盘磨,上面还摊着一些辨不清是什么的粉末。
刚想进门,便看到打村子北边的小路上回来一个扛着锄头的年轻人,根据小柳的描述,这个应该是沈路的儿子沈林。
果然,年轻人看见程雅在自家院子外站着,放下锄头,满眼戒备的问道:“你是谁,来干嘛的?”
程雅一笑,“你是沈路的儿子吧,我是来找人的。”
“找谁?”年轻人的防备更强了,提起了锄头拿在手里,好像只要程雅话不对,他的锄头随时都能朝程雅挥来。
“小伙子,我是个做小生意的,要运点货去边城,听说你爹赶车很好,便想着来看看,若是合适,这趟活计便交给你们父子了。”
程雅慢悠悠的说道,心底还加了一句,若是不合适,那你们父子俩便只能去地府赶车了。
沈林一听是找他们做活的,立马笑的有些局促,把锄头往身后放了放,指着大门道:“请进,俺爹在里边。”
然后,冲着大门里边道:“爹,来客人了!”
沈路从棚子里出来,看着进门的程雅也是拘谨的很,在衣服上抹了抹手,走到程雅跟前拱手小心的问道:“公子,您找老汉有事?”
沈路的儿子凑到他跟前,跟他说了程雅的来意。
程雅打量着沈路,确实够丑,肤色粗糙黝黑,眼睛耷拉着,鼻子还有点歪,脸上胡子拉碴,坑坑洼洼,沟壑纵横。再加上阴郁的气质,着实有些吓人。
他儿子许是随了他娘的长相,倒是看着顺眼一些。
沈路听完儿子的话,摇头道:“公子,俺老了,赶不了车了,您请回吧!”
程雅还未说话,沈林先着急了,拉着沈路到一边,“爹,你这是干啥,咱家眼看就吃不上饭了,好容易有人来找咱干活,你咋能推了呢?”
沈路不理会沈林的话,呵斥他一声,“你闭嘴,家里的事还轮不到你做主!”
说完,走到程雅身边,语气生硬,“公子请回吧!”
程雅“呵呵”笑了两声,“沈路,果然脾气臭的很。好吧,我也实话实说了吧,我不是来找你们做活的,我是来找人的,我来找苏儿!”
这话一出,沈林先怒了,拿起锄头就要招呼程雅,程雅一把接住锄头,手上轻轻用力,沈林还没反应过来,锄头已经脱手而出,飞入石磨间,半个锄头没入石磨。留下木柄颤巍巍的露在外面。
这一手惊呆了父子俩,沈路看了锄头一眼,噗通跪下,沈林直接吓傻,哆嗦着不知所措,见他爹跪下,也跟着跪在一边。
程雅绕过他们往屋里走去,沈路拉住程雅的衣摆道:“公子,苏儿已经病的厉害了,活不了几日了,我求求你们,饶过她吧!”
沈林也反应过来,跑到门口堵住,目眦欲裂的看着程雅,“你不能进去,不能再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