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华胥国究竟存在了多少年。

    建木诞生时，华胥氏的存活方式已经成熟。

    她们有些会以男女的形式与自己人通婚，以世俗的方式，诞下子嗣，因为相互扶持，都会尽可能地对对方好，所以总会成为许多人眼中羡慕的恩爱夫妻。

    她们又或许会因为爱，选择与外人通婚，但孩子会知道，自己是华胥氏。

    华胥氏强大又坚韧，因为她们深知，背后有一个强大的支撑，随时随地都会朝她们伸出帮扶之手。

    所以不论生活如何，她们都能活得肆意又鲜活。

    代代如此。

    而后宫的妃子，也全是华胥氏。

    她们来自各个姓氏，都是在出生之际，就被赋予了进入后宫使命的。

    她们与建木之间，是互相扶持的亲人。

    孩子是谁的不重要。

    只要是她们的血脉，那就都是华胥氏的后代，都是珍贵的。

    所以建木会告诉路小堇：

    “后宫对你而言，是最安全的地方。”

    “在后宫，你大可以肆无忌惮地活着。”

    这些都是真的，不是在宽慰路小堇，而是在真切地在告诉她。

    这里不会有人害她，也不会有什么宫斗的戏码。

    华胥氏向来活得无拘无束。

    所以建木希望，在他死后，路小堇也能活得无拘无束。

    *

    路小堇离建木很近。

    几乎是靠在他身上了。

    正是因为如此，恨意在渐渐被消解，她的痛苦也在渐渐减少，脑子也稍稍清醒了。

    “陛下让我留在华胥国，是想用本源之力帮我阻止邪神之力的召唤，让我能在这里安稳度过余生，对吗？”

    建木：“是。”

    “可陛下，你应该也知道，邪神之力就算不被吞噬，也会带来灾祸。”

    便是被困在大荒秘境中的鲛人之泪也是如此。

    即使鲛人之泪没有活过来，但大荒秘境一直在移动，祂会不断地出现在各地，然后献祭路过的人。

    不仅如此，除了神迹，修仙界的那些怪物，还会用人来炼器，在不知名的各处，每天都有无数人以各种各样的名义死去。

    “一味的逃避是没用的，便是这一次，邪神没有降临，那下一次呢？”

    “我能出生，那便会有下一任纯净之体出生。”

    建木：“你想说什么？”

    “只要再吞噬最后一个神迹，我的身体就会成为邪神夺舍的器皿，邪神会降临人间。”

    “但我不会让邪神降临人间，我的身体是我的，绝不会成为祂的器皿，我的存在，不是被夺舍，而是去吞噬！”

    “我会在祂降临的那一刻吞噬祂，会吞噬所有不该存在于这世间的东西！。

    “所以，我不能当你的皇后，我得继续往下走，我得去寻找下一个神迹。”

    路小堇伸手握住建木的手，眸光坚定：

    “我能赢，你信我！”

    建木不信。

    不是他不想信，实在是路小堇这些话，太过于飘忽了。

    人类去吞噬神灵？

    这简直是个笑话。

    但路小堇的眼神太真诚了，无论他信不信，他都知道，路小堇自己是信的。

    她竟真的是抱着这样一个信念，准备去吞噬最后一个神迹。

    “若是失败了呢？”建木说道，“路小堇，你知道的，那是邪神，是神灵，你真觉得，你有能力与祂对抗？”

    在他看来，与神灵对抗这几个字，本身就已经很荒谬了。

    “我能！”路小堇语气坚定，“神灵是万中无一，可我纯净之体也是，邪神之力就是邪神的一部分，我既然能吞噬祂的一部分，那就能吞噬祂的本体！”

    “如果失败的话。”路小堇直勾勾看着建木，“如果失败，我就去死，便是死，也不会让邪神降临。”

    建木：“你死后，祂依然能够夺舍你。”

    总归，邪神想要的，只是这一具身体。

    “夺舍不了。”路小堇死死握着建木的手，“我无法解释，但你信我，只要我死掉，祂就无法夺舍！”

    路小堇的能力，是死亡回溯。

    一旦失败，她就会陷入死亡循环中。

    孑孤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夺舍的。

    她宁可死亡循环。

    但这一点，她却无法告诉建木，她只能殷切的看着建木：

    “你会信我的，对吧？”

    建木的理智告诉他，不可信。

    但对上路小堇恳切的眼神，他竟从中看到了天命的气息，只是那道天命似乎被封印了，她自己并不清楚，那一刻，建木就意识到，她说的是真的。

    ——便是无法吞噬邪神，她也有法子不让邪神降临。

    “嗯，朕信你。”

    路小堇说得也没错，不论他再怎么阻止，神迹也在慢慢活过来，因为跟神迹纠缠了这么多年，他能感觉到，下一个神迹更强大，而且，如果无法阻止邪神，那就还有可能出现更多的神迹。

    这些神迹，单是存在，就会给人间造成大难。

    已经有无数人死去了。

    而再不做点什么，还将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他们的死亡，不该被忽视。

    现在既然是天命在主导，有了一点希望，即使希望再渺茫的，但，何妨一试呢？

    更何况，真正去赴死的人是路小堇，她既无所畏惧，一路向前，他又怎么能畏缩不前？

    “但你应该知道，这会是一条十分艰难的路，若是你愿意留下，你的后半生……”

    若是留下，她的后半生，将平静而安稳。

    “我得去！”

    这条路是很艰辛。

    但，她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有一步不是艰辛的。

    她要报仇！

    她要创死整个修仙界！

    建木看了她半晌，最后笑了，起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声音温和而心疼：

    “那就去吧，朕信你。”

    建木离开时，随手一挥，本源之力便洗掉地牢所有人一部分记忆，只余下他对商祺说过的话，在所有人眼里，他来此地，只是为了见商祺。

    *

    路小堇又睡了过去。

    但没睡多久，就被牢房打开的声音给惊醒了。

    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血腥气。

    路小堇睁开眼，一眼就看到了满身是血的殷千君。

    他身上的血很多，但都不是他的。

    看样子，至少有十来人死在了他面前。

    “路小堇，没想到，纯净之体真的是你啊。”

    神迹被吞噬了，也就是说，纯净之体就在这些外门女弟子里。

    于是殷千君杀光了所有人。

    然后确认，纯净之体，是路小堇。

    “你这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