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先生不怀好意地盯着宋均，期待着他无所适从的尴尬反应。
    然而，宋均只是恭顺地拉开主位的高背椅，笑道：“您请入座。”
    A先生脾气古怪，出现任何奇葩操作都正常。
    何况，让他站着端水，比逼他坐着吃菜好多了。
    不仅没有“吃进快乐粉”的风险，还有便于投毒的方便。
    A先生理了理身上的白色外套，傲慢地微微抬着下巴，气场压得宋均有些喘不过气。
    “上菜吧。提前说好，阁下。”A先生冷冷地说，“我不吃我吃过或者见过的食材。”
    宋均回答得很有礼貌：“放心吧，A先生，包您满意。”
    他按下桌子上的上菜铃。
    没一会儿，买无由便亲自推着白色骨雕餐车，将菜一道道呈上来。
    “A先生。”
    他显然被A先生的威压场吓得不轻，全程头都没敢抬一下，还差点端不稳盘子。
    “您要的菜品已经做好了。分、分别是……”
    买无由打了个哆嗦，以最快的速度将菜名报出来，快得宋均几乎没听清。
    “清蒸暗夜之子糖醋暗夜之子油炸暗夜之子凉拌暗夜之子，暗夜之子烧烤暗夜之子血汤……”
    这么一溜儿报完，买无由飞快地从大门口逃窜出去，砰地一声带上了门。
    A先生和双胞胎面面相觑，他们显然也没听清：“什么？安逸之籽？”
    宋均清了清嗓子：“清蒸鱿鱼，糖醋章鱼，油炸章鱼，凉拌海蜇，烤鱿鱼，章鱼汤。”
    他拿起买无由放在桌边的银勺，给三只诡异一人盛了一只糖醋小章鱼，压制住心中沉沉的恐惧，微笑着。
    “这种食材昂贵且稀少，不托关系，是断然弄不到的。”
    他望着A先生和双胞胎沉沉的脸色，漫不经心地解释道：
    “这些生物长相优美，肉质弹牙，所以有【暗夜之子】的美誉。”
    A先生不屑地冷哼一声，将手中的餐具放下来。
    他浑浊的眼中透出浓浓的嫌弃之意，宋均全身又是一冷，只觉得这恐惧要把他冻得失温了。
    “感激不尽，阁下。”A先生冰冷地说，“劳烦你托关系，弄来了这样一堆我没有见过的新奇玩意儿。”
    那对双胞胎互相对视一眼，左边的那个没有忍住，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
    “底层和上流永远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学着A先生的样子，鄙夷地放下餐具：“伟大的苏利亚家族可不会吃这些东西。”
    “不过，看在你至少准备了的份上，我们决定听完你那个什么人类牧场游戏的破玩意。”A先生接过话头，“叫你准备的血酒呢？拿上来看看。”
    宋均记住了“苏利亚”这个姓。
    他呈上三瓶血酒，看着A先生挑剔地把瓶子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着重检查了瓶塞。
    “如果你敢用开过的酒或者二次灌装的假酒来糊弄我，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将检查好的酒重重放在桌面上：“开啊，小子。倒酒不会吗？”
    宋均逆来顺受地拔开瓶塞，将散发着浓郁腥甜味儿的酒倒进三只水晶杯，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把手心投毒神器里的快乐粉均匀地洒进每一份酒液。
    他有些紧张地盯着三只诡异，担心他们又出什么幺蛾子。
    好在A先生带头吸了吸鼻子，动作优雅地将毒酒喝下去一半。
    他似乎心情舒坦了些：“站到我对面，开始讲你的牧场游戏吧，小子。”
    “不仅仅讲，阁下。”右边的双胞胎对A先生的话进行了补充，啜饮一口毒酒，看着宋均，“小子，光讲没有用。要书面报告。”
    “你得给建材供应商和设计师提供详细完整的思路才行。”左边的双胞胎说，将酒喝光。
    三双不怀好意的涣散蓝眼睛注视着宋均。
    宋均眨了下眼睛，故作为难道：“啊？我这里只有简略版的一篇小文章。我口头先给你们讲讲吧，一样可以有详细完整的思路。
    反正设计稿都是要反复修改的，到时候我和你们一起，几位先生不用感到困扰——”
    “少废话，你上次可是说的有报告。”A先生不轻不重地放下酒杯，“报告拿来，没听见吗？暗夜塔的报告，我们也要。”
    宋均看明白了。
    无法抑制的惊惧下，他望进A先生的眼睛，从那片倒映着天空的污浊泥潭中寻觅到一丝杀意。
    A先生或许一开始就不仅仅是被宋均以为的特殊乐趣所吸引的。
    他还另有所图，像一只蜘蛛精心编织着密网，一点点将宋均引进陷阱。
    A先生想要那两份报告，宋均能够猜测到的原因只有一个——拿着他的成果取悦暗夜，再杀他灭口。
    他尽力定下心神，微笑道：“好的，先生。”
    以A先生的行事作风和对恶趣味的执着，这报告无论给还是不给，他都会面临死亡威胁。
    茅台酒已经喝完，灌醉他们不现实。
    快乐粉瘾没那么快发作，至少要等到明天上午或中午。
    三只阴魂，宋均硬刚的下场只会是魂飞魄散。
    他递过那份封面精美的《人类牧场策划报告》，觉得自己在强颜欢笑。
    “暗夜塔的建设报告，我没带来。要不，两位先生等筵席结束之后和我去取一下？”
    “筵席结束？”A先生反问道。
    他打开那份策划报告，一行一行地看过去，越看，笑得越高兴。
    他把报告扔给左边的双胞胎，混浊的眼球转回来：“阁下，你很有才华，也很有天赋。可惜了。”
    他猛地起身，掀起餐桌上洁白的桌布！
    哗啦——
    桌上的菜品翻的翻，摔的摔，浪费了一半有余。
    章鱼血汤的鲜红汤汁顺着桌沿滴下，与猩红色地毯融为一体。
    被掀起一半的桌布沾染上油污酱汁，悬垂到地毯。
    A先生哈哈大笑起来：“阁下，你精心准备的菜肴，在我们看来不过是不能入口的垃圾。”
    “还什么暗夜之子，真是天大的笑话！”
    三只诡异粗野地笑起来，粗野的举动和他们简洁高贵的着装对比鲜明。
    A先生从桌边站起身，手里旋转着一把餐刀。
    “我们正式欢迎你来参加我们的晚宴，身家四万亿的宋总经理。”
    “晚宴主题是【杀戮狂欢会】。”
    左边的双胞胎嬉皮笑脸：“你猜我们要杀谁？”
    右边的双胞胎面露悲悯：“小可怜会怎么样买他的命呢？”
    “四万亿诡能币？”左边的双胞胎面无表情。
    “……还得再加一份暗夜塔报告。”右边的双胞胎露出笑容。
    “自己决定，阁下。”A先生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