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兵说着说着，忽然感觉不太对劲。

    他抬眼看看宋均，一惊：“你不是来谈海岸线的事情的吗？你问这个干什么？”

    阴兵下意识地去看宋昀。

    宋昀喝高了，趴在桌上睡得正酣。

    看来这阴兵的消息不太灵通。

    宋均看着阴兵突然警觉的神色，笑了笑。

    他理了理满是油污的外袍，径自走到茶桌后坐下。

    场域轻轻漾开，震得灯罩里的烛火齐齐一跳。

    “我现在是总指挥。”他淡淡地说，“他醒之前，这里我来做主。”

    暖色的烛光在那张年轻的脸上投下光影。

    “说吧。什么情况？”

    不死女的大概资料，无面尖牙传给他的时候他就看过了。

    根据传闻，这只诡异据说永远杀不死。

    “之前，我们也对抗过不死女。”

    “这里原本就是不死女的领地。我们来的时候，房屋里，全部都堆满了一模一样的尸体……”

    阴兵咬咬牙开始解释，脸上出现了一丝惧怕的神情。

    “我还记得，当时大街上尸首成堆，血流成河。很臭，全是蚊蝇蛆虫。”

    “可是，这里又很干净。”

    阴兵做了停顿，似乎在调整情绪。

    “干净，意思是我们没有看到任何的诡异。”

    “我们开始进屋搜查，很快发现了不对。”

    宋均买了杯热茶捧着。

    餐桌上，宋乞好奇地支着下巴听。

    “这里的每一处室内，都摆放着长得一模一样的尸体。很多，有人把它们像展品一样放置起来，制作出各种死亡的情境。”

    这是无面尖牙的资料里没有提到过的。

    “比如？”

    阴兵一想到当时所见的那种诡异情形，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比如，在一户人家里面，那女人在餐桌旁坐着，头上插着一把餐刀。尸体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可桌上的早餐甚至还是新鲜的。”

    “再比如，一间办公室里，那女人身首分离，头被锁在抽屉，骨头被切块分装。一部分肉在绞肉机里，另一部分……”

    阴兵已经见过死亡，却还是对那种情形感到不寒而栗。

    “另一部分，在办公室中央的一口锅里。我们进去的时候，锅下方的电磁炉通着电，肉汤正在沸腾着。”

    “还有其他的种种死法，比如火烧、从中间砍断、剖心等等。最常见的是碎尸和火烧，那些尸体被放在不同的情境里，有些比较新鲜，有些腐烂得不能看。”

    宋均明白了，示意阴兵继续说。

    “我们找了很久，才找到了当时这里唯一活着的女人。”

    他实在忍不住了，抬起西装的袖子，擦了擦冷汗。

    “那女人在一间院子里挖自己的尸体，我们进去的时候，她挖了大约一半。”

    整洁花园的一角变得很糟糕——

    土壤被翻挖出来堆成小山，旁边的土坑里，半截尸首露出来，像石碑那样斜立着。

    包裹着尸首的透明塑封袋上还沾着晨露。

    身着黑红色和服的少女执刀将其划开，用力抠挖着尸体头部干硬成块儿的水泥。

    “我们试着和她交流，没有用。”

    阴兵说：“她好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像一个普通的人类一样。我们问她在干什么，她说……”

    阴兵回想起少女脸上天真纯粹的神色，摇了摇头。

    “她说她在救人。”

    宋均一听，忍俊不禁。

    “这样啊。”

    “先生，”阴兵再次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用力解释，“不死女真的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这，这没什么好笑的。”

    他看着宋均脸上丝毫没有收敛的笑容，加重了语气。

    “她看上去也是平平无奇，甚至还是一个人类的形象。我们找了一个生前当法医的，把她活体解剖了一次。”

    “她是人。”阴兵强调道，“她和一般的诡异不同，她是人的身体。法医没有找到她的诡心，把她胸腔里的心脏戳烂以后，她人死了，尸体却保存完好，没有化作灰烬。”

    “过了一小时，她又活了。她在我们那间屋子外面徘徊。”

    宋均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

    他抿了一小口热茶，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她表现出攻击性了？”

    答案不言而喻。

    阴兵的脸色变得有点吓人：“是的，先生。她用同样的手段杀死了法医，那位法医已经死过一次，所以直接湮灭了。”

    “很强。”阴兵看了一眼宋均，又看了看宋昀，“很强。比您强很多。”

    宋均现在的等级是丧魂三级，按照阴兵的说法，不死女至少是在阴魂往上。

    然而他却浑不在意，依旧笑眯眯的。

    “我强不强不重要。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最后是怎么把不死女弄出去的？”

    阴兵第三次擦掉头上的汗。

    “我们发现，只要不亲手杀死她，她就会安静大约两天的时间。”

    “但是只有两天……现在这个时间可能更短。两天一到，她就会开始无差别击杀我们。”

    宋均知道了，恐怕那一整座城市的死人有相当一部分就是那么来的。

    “先生利用她安静的时间，用缚魂索绑住了她。然后让我们彻夜焚烧干净她所有的尸体。”

    “那只诡异好像以为自己要再死一次，没有反抗，反而非常兴奋。”

    阴兵回忆着不死女脸上的表情。

    “我们只是把她送到了隔壁，然后用防护罩把这一片围了起来。”

    换句话说，就是用一种他哥才能想得到的缺德办法，硬刚刚不过，干脆强占地盘以后把地盘的主人扔出去了。

    既幼稚，又无赖。

    很有他小时候在宋均的玩具上贴他自己的名字的风采。

    宋均忍不住笑出了声：“我踏马还以为他多牛逼，结果就这？”

    阴兵笑不出来。

    他看了看醉得一塌糊涂的宋昀，急得直跺脚。

    “先生，请您尽快做出决策！”

    阴兵看着宋均，不明白他为什么仍旧是一副放松的模样。

    “她恐怕已经进入了无差别屠杀状态，我们的人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在往宅邸这里走。”

    “可是现在这个状态，我们已经拦不住了。”

    阴兵锁着眉头，额头上全是冷汗。

    “她手上有缚魂索，是我们上次把她丢出去的时候用来绑她的。”

    宋均看了一眼宋昀，无语凝噎。

    阴兵叹道：“本来就强，再加上缚魂索，根本扛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