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裕看了一眼地上的沈清茹。
她脸色苍白,眉头紧皱,是被打晕过去的。
他收回目光,快步走到周景安身前,上下看着,突然看见他染红的左臂衣袖,关心道:“怎么受伤了?”
周景安看了一眼左臂,“无妨,我有分寸。”
他这话一出,封裕就知道一定是他为了引出内鬼故意受的伤了,不满的皱眉:“那也不必如此啊,咱们的局环环相扣,诱敌深入,不怕他们不上钩。”
站在旁边的除了姜连山,还有周怀信和另外两个大臣。
周怀信看了眼周景安的左臂,没出声。
封裕让人去请了太医给周景安诊治,众人也都因着周景安的归来松一口气。
“现下你平安归来,咱们也好收尾了。”封裕扬起笑,颇有些志得意满。
周景安想起自己的伤是姜翎包扎的,用的还是从她衣裳上撕下来的布条,恐被人怀疑,他起身躲去了太医过来拆卸的手,只说回去再清洗包扎就好。
他没给封裕反驳的机会,转移话题道:“皇上,向锋在外面候着,他已经从通州回来了。”
说话的时候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姜连山的脸色,神色正常,并无焦急慌张之色,看来姜翎应该已经平安回来了,他的心也落定了。
封裕瞧他一眼,虽然不满,但是太医说他的伤无大碍,便随他去吧,开口召了向锋进来。
向锋是从小跟在封裕身边的暗卫。
等封裕登基为帝时亲手建了一支独属于他的暗卫小队,取名“暗锋”,向锋便是这支小队的首领。
这支小队的所有人都只听命于封裕。
当初封乾带领众将去往边疆作战的时候,封裕还是太子,朝中局势同样如战场一般起伏不定,为了他及其亲近之人的安危,也为了保护忠良的官员,所以建了暗锋。
周景安还曾在这支小队里。
昼伏夜出,帮着封裕铲除小人,巩固权势,他的武功也是在那段时间里得到了迅速的提升。
封裕的话音刚落,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身穿夜行衣,身形高大威猛,眉眼冷凝,脖颈处有一道疤痕,行走时快而无声,跪地行礼。
“向锋参见皇上,给皇上请安。”
封裕赶忙让他起来,问道:“沈家的事可查到了?”
向锋颔首,一一道来。
“臣奉旨去了当年沈家失女的通州,辗转多地,调查多日,才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
他查到当时沈固夫妇携女出游,当时正值庙会,街上热闹非凡,加之通州本身便是交通要地,来往人员密集,摩肩接踵,沈夫人只一个转身间,沈清茹便不见了踪影。
“当时沈固夫妇便报了官,只是庙会人太多,又有许多外地来的商人,实在无从查起,便不了了之,而她——”向锋指了指地上的“沈清茹”。
“她是五年后被寻回,臣找到了当年报到衙门的妇人,她说当时看见一个小姑娘在自家门口乞讨,眉眼与贴在墙上的寻人告示很像,遂检查了她的胎记,也符合,便报了官,拿了赏银后再也没见过她。”
向锋继续道:“臣去查了,当年在通州的小乞丐里并没有她,是凭空出现的。”
乞丐活命很难,大都报团,来一个新人是很明显的。
他去分别探查了沈家女和这个女子的流落之地和来处,说到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当年沈家女是被人拐卖到了鄂州,而她——也来自鄂州。”
“臣查了将近一个月,可以确定,此女绝不是沈家女,但是一个被拐卖到了鄂州临江县,一个是从鄂州临江县去往了通州辗转认亲。”
几人越听越沉默。
这是什么情况?
分明都是鄂州,但却不是一个人?
封裕也是眉头紧锁,问他:“拐卖孩童的头目是否在鄂州?”
“是,就在临江县。”向锋沉声道:“臣只能查到一个叫林翠曼的女人,她手底下有许多来源不明的孩童,而她的表妹夫,是朝中人。”
“是谁?”
夜风呼啸,刮的帐子“飒飒”作响,帐内一时安静非常,偶尔有烛灯燃爆的声音。
向锋声音很冷,“大理寺仵作——李奇。”
-
第二日是个艳阳天,秋高气爽,风和日丽,队伍继续行进,争取在午饭前到达京城。
姜翎歪在马车的床榻上,悠悠然吃着栗子糕,却是拧眉沉思。
听说沈清茹还没被寻回,沈固夫妇都要疯了,私下里又加派了许多人手,甚至还贴出了悬赏告示,赏银一千两。
姜翎轻啧两声,装作无赖,玩笑道:“不然让小甲小乙他们也跟着去找找?若是找到了,我只要五百两,剩下的归你们。”
说曹操曹操到,刚提到小甲,他就来了。
小甲蹲跪在马车外沿上,抱拳颔首:“小姐,叶松送来一张纸条。”
叶松?
周景安身边的那个近卫?
姜翎挑眉,微微坐直身体,心里想着,难不成是周景安回来了?
“拿进来我看看。”
一张普通的宣纸,折了三折,姜翎展开后,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字迹飞扬,挥毫泼墨。
“我已归来,勿念。”
姜翎的嘴角缓缓上扬。
谁念着他了,自作多情的家伙。
发现底下折起来了一截,还有一句。
“翎儿可安好?”
姜翎眉眼带笑,似月牙弯弯,她往后斜靠在榻上,用手支着脑袋,抬头欣赏这两句话。
车窗帘子随着马车悠悠摇晃,阳光偷溜进来映照在纸上,微风拂过指尖,那些难言的、说不清的悸动裹挟在微风中将这两句话绕了一圈又一圈。
姜翎的嘴角带笑,点点头,字写的不错。
紫珍见自家小姐开怀的样子,笑着问道:“可是周公子送来的?”
姜翎又看了两眼,折好收起来,点点她的额头:“人家现在做了官,要尊称周大人。”
见她没否认,紫珍便知道一定是周景安送来的了。
她俏皮的眨眨眼,“小姐不打算回一个吗?”
姜翎摇头,“不回。”
她歪倒在榻上,懒洋洋的眯起眼睛。
回来了就好,至于她好不好......和他说这些做什么?他们很熟吗?
姜翎浅浅一笑,她得装腔作势一阵子,好好的晾一晾周景安。
撩起帘子,外面是庄稼地,偶尔几间茅草屋,他们已经快要到京城的外城了。
她伸出手去,太阳暖暖的裹在手心里,连带着心尖都烫的热乎乎的。
“今儿天气真不错,阳光真好。”她喟叹一声,只觉得心情舒畅,好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