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城的夜晚颇为热闹。
虽然已经到了半夜十一点,可街道上往来的行人依旧不算稀少。
各种路边摊和大排档的生意也都不错,许多人的脸上洋溢着独特的亢奋,一点都看不出深夜该有的疲惫和困倦。
和平安逸的环境催生出了丰富多彩的夜生活,人类是群居性的生物,对于社交有着天然的、发自本能的需求。
因此足够良好的治安水平,总是能够将人从家里吸引到外面。
并未离开酒店太远,随便找了一家看起来属于夫妻档的烧烤摊,陈言和楚茵茵相对而坐。
看了下塑封的菜单,两人每种都要了一些,点了差不多一百串烧烤,又要了两扎散啤。
倒不是馋酒,而是吃烧烤的时候如果不喝点啤酒的话,绝对是没有灵魂的。
“这摊子上装着散啤的大桶,贴的是泉城啤酒的标?我记得泉城啤酒不是早就被琴啤收购了吗?收购后由于双方的产品线重合度较高,为了避免出现左右互搏的场面,琴啤干脆把泉城啤酒给雪藏了,对吧?虽然琴啤从来没有承认过雪藏。”
陈言看着烧烤摊的老板拎着空玻璃壶去散啤大桶下接酒,不由开口说道。
楚茵茵点头道:“没错,不过这几年市场环境变化的比较剧烈,琴啤自身的产品已经主要走高端和超高端的价格区间了,包括一千五一瓶的所谓大师限定,就是这种超高端化的产物。
尽管其他的超高端产品主要还是走量,没有大师限定那么夸张,但一瓶几十块钱、乃至于一二百块钱的啤酒种类依旧有不少,反而是中低端的产品,在琴啤的生产线上已经难得一见。
这种情况下,重新启动一些中低端品牌,抢占中低端的市场,是符合琴啤利益的。当然,效果究竟好不好,暂时还不得而知。琴啤这些年的经营压力非常大,所以行事会比较激进。”
陈言了然的点了点头。
搁在以前,对于这些事情他还是很感兴趣的。
毕竟身在这个行业里,又等于是靠着琴啤吃饭,对于琴啤的情况和动态自然会非常关注。
但眼下他对于琴啤的消息已经一点都不敏感了,充其量是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用来丰富一下话题。
一个人的所思所想所行所做,总是和他所处的位置有着最直接的关系,这便是屁股决定脑袋。
烤串很快分批上来,陈言给楚茵茵打开了一次性的餐具。
看着楚茵茵根本不在乎那一次性玻璃杯是否干净的问题,连用开水烫一下的步骤都完全省略掉,直接便往里面倒酒,陈言一时间颇觉舒服。
不娇柔、不造作,还如此的漂亮,着实令人赏心悦目。
“你今晚怎么没戴眼镜?戴隐形了吗?”
陈言和楚茵茵碰了一杯,随口问道。
楚茵茵用餐巾纸擦了下铁签的签头,接着咬下一块肉来,满脸轻松的说道:“我的近视并不严重,只有一百多度而已,平时即便不戴眼镜也不影响。之所以在公司戴眼镜,是为了让自己显得严肃和老成一些。我太年轻了,公司里的人嘴上不说,心里面肯定会因为我的年龄轻视我,这是没办法的。”
陈言有些意外的看了楚茵茵一眼,开口道:“你这么人间清醒的吗?那我就不明白了,以你的家世,何必万里迢迢跑到琴岛来?享受人生有什么不好的?”
楚茵茵主动和陈言碰了一杯,仰脖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后,略显惆怅的说道:“享受人生当然很好,但我的价值如何实现呢?你听过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吗?”
什么玩意?
陈言茫然的摇了摇头。
楚茵茵抿嘴轻笑道:“马斯洛是一位社会心理学家,他认为所有人都存在着七种不同层次的需要。这七种需要分别是生理需要,安全需要,社交需要,尊重需要,认知需要,审美需要,以及自我实现需要。
对于很多人来讲,自我价值的实现并不重要,因为仅仅是最低层级的生理需要,他们都无法得到真正的满足。但对我来说,自我价值的实现很重要,否则我找不到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听起来是不是很矫情?”
陈言想了想,认真道:“我大概能理解你的这种感觉,人的心态确实会经常发生变化,因为欲望本身是无止境的。”
楚茵茵盯着陈言看了看,确定陈言并不是在顺着她说话,而是真的这么想的,整个人便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再次举杯和陈言碰了碰,楚茵茵叹气道:“我来琴岛快一年了,工作的展开比想象中的要困难许多。分公司和外协单位之间盘根错节,许多情况都不是总部能了解的。
其实有的时候我也会感到后悔,为什么要来趟这趟浑水。我想实现的自我价值,不应该是这种在人和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中浪费时间。但让我就这么回去,我又不甘心。”
陈言没多说什么,只是一边吃着烤串,一边陪着楚茵茵喝酒。
晚饭过程中喝的那三两白酒,并没有喝到楚茵茵酒量的界限,反倒是成为了一种催化剂,再加上散啤的酒精度数偏低,以至于楚茵茵一杯接着一杯,看起来颇有点牛饮的架势了。
酒精可以让人兴奋,也可以让人放松。
楚茵茵独自一人离家北上,在琴岛这将近一年的生活无疑非常孤独。
各种负面情绪的堆积让楚茵茵非常有倾诉的欲望。
此时此刻,面对着陈言,在酒精的作用下,楚茵茵彻底放下了白天清醒时的防备,和陈言讲述了许许多多私人的事情。
陈言则充当起了一个合格的听众,哪怕他对于楚茵茵的那些苦恼完全不能共情,依旧不妨碍他及时的给予应有的反馈。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说、一个听,仅仅一个小时的时间,便各自分别喝了差不多三扎啤酒。
赶在午夜十二点刚过的时候,两人总算吃喝的差不多了,陈言正打算去结账,一个明显喝大了的中年人却忽然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