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想到夏冬春会是继安陵容之后侍寝的,人们都以为会是沈眉庄或者富察贵人,又或者是两位蒙军旗的贵人。
不过想想也是,夏冬春也住在延禧宫,皇上要去找锦贵人,夏冬春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富察贵人恨恨地看着夏冬春趾高气扬地走过来,如果她还在延禧宫,又怎么会轮到夏冬春这个俗物先侍寝?
看到富察贵人的表情,夏冬春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抬手扶了扶鬓角,扶着宫女的胳膊,用富察贵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有些人哪!就是没福气,亏得我眼力好,看准了跟着锦贵人能得些好处。不像有些人,听说锦贵人得罪了人,就赶紧搬出去,生怕自己惹上麻烦。也不想想,锦贵人也不曾亏待了她,真是让人瞧不起。”
富察贵人忍不住想要出去理论,桑儿忙拉住她,小声说道:“主子,现在夏常在与锦贵人在一个宫里,如果您得罪了她,那她跟锦贵人一说,锦贵人再跟皇上吹耳边风,皇上就该冷落您了。”
富察贵人仔细想了想,还是忍耐下去。
这天晚上,皇上召了沈眉庄侍寝,第二天给沈眉庄送去了许多稀有的绿菊,又将她的住处改为“存菊堂”。沈眉庄侍了两天寝,终于轮到了富察贵人,后面两天分别是博尔济吉特贵人和乌云贵人。进宫的八个人,除了称病的莞常在和年纪还小的淳常在,都侍了寝。
皇上仍没忘记安陵容,实在是安陵容的按摩手法太好,令他欲罢不能。尤其是到了年下,他要处理的事务很多,每次批完奏折,都觉得腰酸背痛。每到此时,他就想到了安陵容。即使不让安陵容侍寝,也将她召过去给他按摩一番。
安陵容觉得自己的封号不应该是锦,应该是按贵人才对。
夏冬春跟着她也蹭了不少好处,成功让皇帝记住了她这个大俗人。
延禧宫的宫人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沉香、乳香和李春杰不管去哪里,做什么事情,都有人上竿子巴结。皇帝怕安陵容寂寞,又赐给安陵容两个会功夫的宫女。安陵容闲着没事,也可以和两位宫女切磋一番;平时没事,还可以当贴身保镖。
临近年关,安比槐和季元章送来了浙江特产,还有一笔钱。其实清朝后宫是不允许外面的东西送进来的,不过这是甄嬛传的清朝,这规矩不成立。
安陵容照例将东西分成几份,想到最近几天没去看甄嬛了,自己也待着没意思,她对沉香和乳香说道:“你们陪我去趟莞常在那里,顺便将东西送过去。”
进了碎玉轩,明显能感觉到这里透出一股冷清之气。除了安陵容和沈眉庄,谁都不曾踏入到这里,连以前关系还算好的淳常在也嫌远,不愿意过来。
“锦贵人来了。”见安陵容进来,槿汐和小邓子忙放下手里的活,迎了上来。
“你们这是在忙什么呢?”
“回锦贵人,这眼看着要过年了,我们也要添添喜气,这不剪了些窗花,正往窗上贴呢!锦贵人快请进,外面天冷,屋里好歹暖和一些。”
一进门,安陵容就被一股煤烟味呛得皱起了眉头:“这炭的气味怎么这么大?屋里有病人,也不怕呛着。我前些日子让人送来的炭呢?怎么不用上?”
槿汐叹了口气:“自从内务府知道我们主子还没侍寝,就怠慢下来。要不是看在锦贵人与主子的关系好,内务府搞不好连饭菜都送馊的来了。您也知道,内务府的总管太监是黄规全,他是华妃娘娘的远亲,他什么事不看着华妃娘娘的眼色呢?华妃娘娘巴不得我们主子不受宠,她好克扣东西……”
“槿汐,怎么可以背地里说华妃娘娘的不是呢?若是隔墙有耳怎么办?”甄嬛在流朱的搀扶下迎上来,她嗔怪地看了槿汐一眼。安陵容笑道:“姐姐,你出来做什么?还不快躺着?倘若再病了,该是我的不是了。沉香,乳香,把东西拿过来。”
浣碧和菊青忙上前接过东西,放在桌子上,看着小山般的东西,甄嬛叹道:“难为你想着我,还给我送这么多东西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咱们姐妹说什么谢不谢的,前几次我都送给你许多好炭,你怎么不用?”
“冬日漫长,我想着等过年的时候用一些,等雪消之时,天气也比较冷,那时再用一些。如今暂且用这普通的炭取暖,也是一样的。”
“哪里一样了?这炭的味道这么大,你瞧瞧,你们身上都被熏成什么味儿了。你听我的,明天就用我送来的炭,你们这里缺炭了,我还给你送来一些。姐姐,你不要怕麻烦,内务府给你们分内的东西是应该的,他们克扣你的东西,大不了去内务府大闹一顿,掀了他们的东西,你们没有,别人也别想有!”
浣碧端过茶来:“锦贵人请用茶。”
看到浣碧,安陵容突然想起来,将来浣碧还会发生一些事,甚至还因为在宫里烧纸给甄嬛惹上一个好大的麻烦。
“姐姐,你这宫里少了好多人啊!我昨天在丽嫔娘娘那里看到康禄海了,他什么时候去的丽嫔那里?”
甄嬛叹了口气:“人各有志,他们既然不愿意留下来,那就都走吧!省着留在我身边唉声叹气的。如今,小太监里就小允子愿意陪着我,菊清和佩儿也肯留下。这里人虽少了,但我们心更齐了呢!有他们在,我也不求什么了。”
见气氛有些沉重,安陵容笑道:“姐姐,前些日子我父亲来信,跟我讲了一件难办的事。你也知道,他是浙江知府,每天都有稀奇古怪的案子呈上来。 只是这次难住了他,不如姐姐也帮忙参谋参谋,我好写信让父亲参考参考。”
“哦?”甄嬛知道安陵容话里有话:“是什么事?你说来听听。”
“我父亲有位同僚,十几年前曾押送过犯人。当中有个女犯生得貌美如花,这位同僚就喜欢上了人家,也顾不得家里有儿有女,女子贤惠,与那女犯有了首尾。那女犯流放千里之外,这位同僚也跟着,十个月后,他们到目的地,女犯生了个女婴。而这同僚也因为完成了任务,即将回去,这女婴就留在了女犯身边。”
“过了几年,这女犯不堪劳苦,去世了。临终前,给这女婴的父亲去了信,同僚见信心痛不已,匆匆赶了去,女犯早已入土,只留下一个几岁大的女儿。”
“前面说了,这同僚儿女双全,妻子也贤惠,虽有几房姬妾,却如摆设一般。这位同僚犯了难,若将这女孩儿带回家去,恐怕妻子儿女容不下她。思来想去,想出个损招,他将这女孩儿带回家,充当给女儿的丫鬟,让这女孩儿伺候自己的姐姐呢!”
听到这里,甄嬛和浣碧都变了脸色,槿汐不知就里,还以为甄嬛的病还没痊愈,此刻吹了风,忙过来说道:“小主儿,要不您先歇息歇息吧!”
“不用,我没事。容儿,你接着往下讲。”
“等这两个女孩儿长大,大女儿要嫁人了,嫁得也是个家世不错的人家,丈夫还算疼爱她。而这当丫鬟的妹妹也成了陪嫁嫁了进去,因为这丈夫生得好看,又有能力,又会疼人,这妹妹不免心生嫉妒,想着自己的身世,原也该是个千金小姐,怎么就当了陪嫁丫鬟?再加上姐姐嫁得实在是好,她便想着当个妾也好,于是就想勾搭这位姐夫。”
“可惜事与愿违,她还未开始行动,这姐妹俩的娘家就遭了事:这位同僚的政敌不知从哪里知道了他与女犯有染的事,以此来弹劾他。万幸的是,政敌还不知道他有个私生女。本来这事只能算是个风流事,不想这私生女有一次在花园里私自烧纸祭奠她的生母,被人抓住,那人与她姐姐向来不睦,以她烧纸为由抓到起来。一番逼问之后,她居然将自己是女犯所生之事说了出来。”
“啊!”甄嬛和浣碧都低声叫了起来,甄嬛忙问道:“那事情解决了吗?”
“所以我父亲犯了难,他与这位同僚关系甚好。只是他若是与其他女人有事,不过算是风流韵事,偏偏招惹的是女犯。这也算了,还生下个孩子,也不说找个人家好好养着。不好好养着就算了,他屋子里那么多姬妾,就随便给一个姬妾养着,说是她生的女儿不就行了?偏偏还接进府里,给大女儿当丫鬟。这下我爹想给他找借口平事,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了。”
安陵容喝了口茶,刚才那些话半数是她编的,她才不管甄远道与何绵绵的风流韵事呢!他倒是拍拍屁股,把私生女往嫡亲女儿身边一扔就不管了。
看甄嬛和浣碧心神不宁的样子,安陵容又说道:“其实也不是全无办法,我父亲绞尽脑汁想了一个办法:这事说起来全出在她们的爹身上,家里其他人都不知情。如今只能牺牲她们的爹了,这样才能保住其他人。”
“这怎么可以?”浣碧插嘴道:“这毕竟是她们的爹啊!她们不想办法的吗?”
“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这事本来可大可小,只是如今嚷了出去,都知道这事了,就不能当小事看待了。若不舍得她们的父亲,只怕连她们的母亲,与家里的兄弟姐妹都要跟着流放呢!”
“那么……那个私生女要怎么办?”浣碧小声地问,手紧紧地攥住了衣角。
“她的身世既然已经明了,自然不能再留在大女儿的身边了,只是也回不到父亲那边去了。恐怕她要青灯古佛一辈子。真是可惜,若是她父亲将她指给某个姨娘,她当个庶女,起码还是名正言顺的,比当私生女要强百倍千倍呢!”
安陵容看看窗外,装作吃惊道:“呀!原来已经这么晚了,我还拉着姐姐说东说西呢!打扰了姐姐休息,我真是罪该万死。姐姐,那么我先告辞了。”
“槿汐,你帮忙送一下锦贵人,我现在身体有些不舒服,想早早休息。流朱,来,扶我到床上去吧!”
流朱还真以为是安陵容跟她说话说得时间长了,才导致她身体不舒服,她也想不到那么多,忙过去搀扶甄嬛。
安陵容站起来,目光从桌上一堆剪纸扫过,最后集中在小允子给甄嬛剪的小像上面。她拿起小像:“姐姐,我很喜欢这个小像,你把它送给我吧!”
甄嬛此刻心乱如麻,也不在乎什么小像了,就点点头,连安陵容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