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载坖决意支持欧阳必进的主张,重开辽东海运,不仅可以快速的补给辽东的各个卫所,也可以运送援兵,直接抵达前线。
朱载坖很清楚,这个王杲,如果不早日除掉,日后就会成为大明的大患。王杲绝非一般的酋长,而是大恶,就是朝廷此刻再艰难,也要把王杲给办了,否则大明的国威何在?官军的军威何在?
王杲为建州右卫凡察的后裔,当年成化犁庭,朝廷派出大军对建州老营及建州卫所在地吾弥府进行捣巢,建州卫酋长李满柱父子及建州左卫酋长董山先后为明军所杀,左卫的居住地建州老营被官军血洗一空。而此时,建州右卫的凡察却率部众远遁山中,躲过了这场劫难。
但是这个凡察一样不是什么好鸟,景泰元年,凡察因复捣巢之仇而屡次率众抢掠辽东,被官军抓获,后被拘死辽东。但是整个凡察一脉就是桀骜不驯,凡察一生共生有七子二女,他被拘死辽东后,都指挥使一职按朝廷定制,由其长孙纳郎哈承袭。纳郎哈袭职后,为报祖父被害之仇,屡次犯边,也被辽东官军所杀。
纳郎哈死后, 建州右卫都指挥使一职由其叔卜花秃袭任。卜花秃为右卫都指挥时,仍然屡次犯边作乱,再次被辽东的官军所杀,嘉靖二十四年,王杲十六岁之时,继承父业,重建古勒城,袭任建州右卫都指挥使,并自封为都督,通过不断的兼并战争,最终统一了建州女真部。
努尔哈赤的祖父党昌安和父亲塔克世都为王杲部属,王杲在辽东挑衅大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每次辽东边将欲率兵进讨之前,王杲即入边请罪,并送还所掠人畜,表示悔悟之意。王杲的这种做法曾一度蒙蔽了辽东边将。但是这次王杲袭杀大明守备,甚至入寇辽阳,朝廷要是再不作出反应,那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王杲当然也是看到了辽东官军的困窘,所以才敢这么大胆的进犯,他认为辽东官军现在是无力追击他,到时候自己再向朝廷认个错,这事就算过去了,但是朱载坖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而且王杲和觉罗部关系极为密切,王杲与党昌安来往甚密。党昌安之子塔克世娶王杲之女喜塔拉氏为妻,生努尔哈赤及舒尔哈齐兄弟。王杲之长子阿台又娶党昌安长子礼敦之女为妻。两个家族血缘同宗,又有着数次的联姻关系。
而且朱载坖也认为,后来诱使努尔哈赤起兵反叛,除了李成梁在剿灭王杲的时候误杀了塔克世等人之外,努尔哈赤更是通过王杲看到了辽东官军的软肋,王杲自嘉靖三十六年起事以来,一直到万历三年才被官军抓获,前后在辽东和大明作对二十余年,屡次被官军所击败,但是又屡次从官军手中脱逃。
大明朝廷的反应之迟钝,李成梁在辽东大兴家丁所带来的后患被努尔哈赤看的一清二楚,他才敢公然反叛的。所以这次,朱载坖决意推动大明官军以雷霆之势,剿灭王杲,借此机会狠狠的给女真人长长记性。
朱载坖于是给嘉靖上密疏,名为请开海运以济辽东并发大军速剿王杲疏。
朱载坖首先阐明一个观点,就是辽东镇的地位重要。朱载坖在奏疏中称:臣唯辽东,实系重镇。乃蓟门之藩篱也,辽危则蓟受其敌,密迩陵京,关系尤重,不可不防也。而且辽东灾异,王杲作乱,此称临危制变以应其事也!
随后朱载坖就直接说出自己的观点:当太祖、成祖之时,官军远出,粮秣皆系东南转运,自苏州太仓卫海运以济,未有不便,而今陆运艰难,军民嗷嗷,当效祖宗之成法,开海运之藩篱,自天津海运粮饷,以济辽东各卫。
夫天津经营,已有数载,海防水师,尚称堪用,且昔日舆图皆在,海道犹存,重行海运,非难事也。若自天津发运漕粮二十万石,旬月之内,可抵辽东,则诸位之困顿解矣!
而王杲作乱,不可不讨!其有必征者三也,囊者宪宗英果,发大军犁庭扫穴,女真顺服,数十年矣,而彼王杲者,乃昔日之余孽,若不从速剿除,何以对宪庙也?此其一也。
辽东三面当敌,乃极冲之地,土蛮、朵颜等部虎视眈眈,而王杲一跳梁小丑,官军如不能发雷霆之击,擒斩其首,捣其巢穴,视土蛮等虏何如?此其二也。
且辽东灾异,我虽受灾,彼宁无恙乎?王杲无道,叛逆昭然,此诚官军进剿耀兵之时,而俺答新败,蓟镇宁定,当乘其时,自蓟镇调发援兵,取海路直奔辽东,擒斩王杲,则边鄙宁静,辽镇可徐徐图之也。如若不然,边警不息,灾异不停,朝廷疲于转运,官军困于粮秣,是自曝其短于虏也。此其三也。
蓟镇可用之兵,有副将李成梁部之三千奇兵,分守天津参将吴惟忠,亦有六千步卒,足以一战,可调发援辽。伏祈陛下奋太祖之余烈,扬宪庙之英果,早除巨恶,宁定山河。
嘉靖收到朱载坖的奏疏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处理此事,而是召集内阁和兵部尚书江东,户部尚书贾应春商量此事,嘉靖问道:“王杲寇边,现在朝廷群情激奋,当如何处置?总不能听之任之吧?”
作为分管军务的本兵,江东必须出来解释此事,江东说道:“陛下,天下安危系九边,九边之首称辽东,辽东确是重镇,王杲此举昭然叛逆,然现今辽东困窘,若轻动大兵,一旦败绩,则土蛮、朵颜等部必大举入寇,故一动不如一静,待到辽东休养后,再调发大军从容剿灭,才是万全之策,且王杲之叛,非女真阖族之叛,辽东边将,在此事上亦有过错。”
作为长期在九边担任督抚的人,江东很清楚九边的官员将领对于这个蛮夷的看法,就是认为他们是犬羊之性,不可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