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刚一出现,阿朱阿碧两位小姑娘便缩到后头,互相抱着瑟瑟发抖。
她们本打算悄悄摸进山庄,寻到那落水的倒霉公子就赶紧跑,哪想到刚上岸就给人逮个正着。
“完了完了,被舅太太逮住,咱们死定了!”俩姐妹害怕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眼见那凶恶的王夫人龇牙咧嘴走出来,忽然愣愣的喊了一声爹,俩姐妹都傻了。
待到无崖子跟王夫人相认,王夫人面色复杂将几人请进山庄,阿朱阿碧两人还仿佛犹在梦中。
无论怎么样,至少她们俩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王夫人领着几人进了山庄,于红霞楼设宴为无崖子接风洗尘。
几人落座后,主菜还未上来,先品了些茶水糕点,无崖子问道:“青萝,你怎么会来到这苏州居住?”
李青萝面色一僵,这其中有许多不能言说的荒唐事,她只能尽量捡能说的讲:“当年,爹爹你忽然消失不见,母亲与我在原处住了一阵子后,也离开了,我在大理住着无趣,四处闯荡,最后嫁给入这苏州王家,成了如今的王夫人。”
李青萝没有说的是,当初她还在大理时,遇上了那个让她恨了半辈子的男人,搞大了她的肚子便一走了之,最后李青萝不得已只得嫁入王家。
“什么,你已经嫁人了?那小子是谁,我定要砍他十刀八刀!”无崖子突然怒道。
听说当一个父亲知道女儿交了男友时,有九成人第一反应是找个坑把那小子埋了。
另外一成则是想着挖个更大的坑,把他们全家埋了。
“爹!”李青萝埋怨似的叫了一声,她都几十岁的人了,还说这种话。
不过这么多年来,终于再次有人为她的遭遇愤怒激动,这点也让她心中颇为受用。
无崖子尴尬坐下来,拍了拍脑袋,提醒自己已经三十年过去了,自己的女儿都快四十了,不能再用小孩子的眼光看待。
无崖子调整心态说道:“嫁人好啊,只可惜为父错过了那一天,惭愧惭愧,对了,女婿可在山庄居住,叫他出来见见为父吧。”
“死了。”李青萝淡定答道。
“死了?”
“死了很多年了,还提他作甚!”李青萝摆摆手,对自家丈夫并不在意。
她当初嫁入王家,本就是因为肚子日渐隆起,眼看就要瞒不住了,不得不找个下家,其实与这位便宜丈夫并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甚至可以说,丈夫早逝,反而令李青萝重得自由,可以栽下满山庄的山茶花,时不时怀念一下大理的那个人。
无崖子不清楚这其中内情,但看女儿如此态度,只道她俩或许早已感情破裂,不想再提,便改口问道:“青萝,你母亲……你还见过她吗?”
李青萝摇摇头,语气中带着些许抱怨:“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你们俩人一声不吭消失的本事,倒是一模一样。”
其实对于无崖子的失踪,李青萝心中是有些猜想的,年幼时她曾亲眼见过自己母亲李秋水跟父亲的弟子丁春秋亲密接触。
当时她不明白那代表什么,后来随着年纪增长,李青萝渐渐想明白,或许父亲的失踪与那丁春秋脱不了干系。
只是就连母亲都不管此事,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儿又能多说什么,便将此事压在心底,不曾与任何人说过。
无崖子闻言沉默,他被逆徒偷袭,沦为残废,蹉跎了三十年时光,错过了许多事,其中就包括自家女儿的成长、出嫁。
可是这种理由又怎么说的出口呢,自己挑的徒弟,怨得了谁?
只是心中对丁春秋的恨意越发浓厚,心想最近跟着江先生四处玩闹,倒是把这逆徒忘了,是时候将这仇了结了。
李青萝见无崖子沉默不语,以为自己他不喜刚刚自己抱怨之言,错开话题说道:“对了爹爹,我也有了女儿,如今已是二八年华,小翠,快去将小姐请来。”
“女儿?你有女儿了,我的孙女?”无崖子惊讶起身,来回走了两步,惊喜异常。
“我有孙女了?”
“我有孙女了!”
父亲这个存在是很矛盾的,当他听说自家白菜被外边的猪拱了,恨不得将那猪扒皮放血,但听说她俩整出个孙女后,却又觉得那猪罪不至死,只放半斤血就够了。
无崖子心情激动,等着女儿到来,唯有阿碧记得他们来曼陀山庄的初心,忙凑到无崖子身后,戳了戳他的背心,提醒道:“太师祖,别忘了那位落水的公子。”
无崖子这才想起自己那个倒霉师侄,对李青萝问道:“青萝,今天下午时,你们可曾救起过一名落水的少年?”
“爹怎么知道那人?”李青萝一愣,点头道:“本来还想将那小子充作花肥,没想到那人竟然对花艺有些研究,便饶他一命,让他在山庄内当个花匠,为我培育几株名花。”
听女儿说那混小子成了山庄内的花匠,无崖子乐不可支,笑道:“那小子身为大理世子,你竟然让他在此时当个花匠,好一出明珠蒙尘,哈哈哈!”
“什么,他是大理世子?”李青萝惊住,那岂不是说,那小子是那人的儿子?
无崖子见女儿愣住,还以为她惊讶对方的身份,不以为意,只是说起段誉,忽然想起阿碧曾说过,这山庄主人喜欢胡乱杀人,拿人当花肥的传闻。
“青萝,我听外边人传闻这曼陀山庄拿人当花肥,可有此事?”无崖子面色不虞。
“我……我早已立下规矩,擅闯山庄者死罪,外人非要闯入,女儿拿他们当花肥,有何不可?”
李青萝做惯了这事,又将附近官府打点妥当,向来没人管的了她,不以为意道。
“竟然真有此事!”无崖子忽然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来。
李青萝被吓了一跳,仍强硬争辩道:“杀了不就杀了,江湖不就是你杀我我杀你的,又有谁管过?”
“以前没人管,现在可未必!”无崖子盯着李青萝,怒道:“为父最近结识了一位神通广大的大人物,他若是知道你干的这些事,定要将你送官法办!”
李青萝轻笑一声,不屑道:“苏州这些个官吏早被女儿打点完了,没谁会与女儿为难的,更何况如今还有父亲在,谁敢拿女儿法办?”
无崖子揉着眉心,恨铁不成钢说道:“那人就是最大的官,他若是要拿你,谁也拦不住!”
“而且……”无崖子忽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人于我有莫大的恩情,我极为佩服他,若是他要拿你,为父不仅不会拦着,甚至还会帮他给你戴上镣铐。”
“啊?怎么会?”李青萝难以置信,自家父亲竟然会帮着外人来拿自己。
无崖子冷哼:“总之,从今日起,再不许随意伤人,山庄内被埋下的尸体,赶紧清理干净,若能找到他们家属的,尽力赔偿,日后多行善事,或许还能救你一命。”
李青萝虽不服气,觉得父亲或许是在夸大其词,只是当面却不敢顶撞,只得先答应下来,至于清理尸体,工程量大,清理个三年五年也是正常嘛。
无崖子交代完,不再言语,坐着闭目养神,等着自家孙女到来。
等了良久,只见一个婢女匆匆忙忙闯进来,惊慌叫道:“不好啦,小姐跟那个花匠私奔了!”
听了这话,无崖子猛地睁开眼睛,那婢女说有人看见那花匠领着小姐,趁着夜色偷偷撑着一艘小船离开山庄,不知去向。
无崖子捏着手指,嘎嘎作响,咬着牙对李青萝说道:
“不急清理,给我留个坑,我要亲手把这小子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