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在神徽城中逃窜的最后一个天妖教徒被灭杀,饱受摧残的城市总算再次安静下来。北城外堆起高高的柴火架,为了避免滋生诡异,大量尸体在此焚化,黑烟弥漫数日不散。
镇妖司也是元气大伤,黄字院折损了一半,天师也有两位重伤不治,但最为关键的,还是镇守蒋平峰不见踪影。
一连探查了数日,包括城外交战之地都搜寻了个遍,镇妖司精通占卜的天师也出手测算,最终大家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那个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又给他们遮风挡雨的蒋镇守是真的已经不在了。
“还是先立个衣冠冢吧!”议事厅里,孙鹤等天师商讨了半天,面对着蒋平峰那血迹斑斑的蟒袍,最终还是做出决定。
我本飘零人,随风逐流水。
江湖多险峻,世事难如意。
回首望故乡,云烟遮远目。
前路漫漫长,何处是归途。
三日后,蒋平峰最后失踪之地,城东花亦山上,一座孤坟旁来了一人。
手里提着一壶老酒,还有半只烧鸡。
“蒋镇守,好久不见!”沙哑的声音响起,却是张阁老。
张阁老将祭品摆好,点燃三炷香,洒出一把纸钱。
“昔日你晋升小宗师,意气风发,统领神徽城镇妖司上下数百精英,也算是志得意满。弹指间十年已过,谁能想到你竟然变成了一抔黄土,世事难料!”
张阁老倒出两杯酒水,摆了一杯在蒋平峰墓前,另外一杯却是呲溜一声进了他的肚子。
“一口不过岗,小何天弄出来的好东西,这次你有口福了!”张阁老自己连喝了三杯,将剩下的酒水全部浇在了墓前。
“今日我可不是来说好消息的,镇妖司里面人心浮动,我看那小何天未必有心替你收拾烂摊子,人家志不在此啊!不过放心,有我在,神徽城镇妖司垮不了!”一阵阴风吹过,卷起地上的黄沙和纸钱,从张阁老的脚边掠过。
“怎么?还不心甘,有脾气?没有用,人死如灯灭,还是一醉方休,莫管身后事了!”
张阁老起身欲走,瞥到地上的烧鸡,又将其捡起放回口袋里。
“差点忘了,你喜欢吃素的,下次再给你带点来。”
张阁老转身离去,身形佝偻,带着说不出去的落寞。
“驾驾!”一队二十余人的缇骑如同旋风一样冲进了神徽城,直奔镇妖司。
“镇守大人,我们到了!”
“为何没有人来迎接?”
“朝廷的急脚递不会星夜兼程,官文估计还没有到。”
为首之人冷哼了一声,微微侧身,立刻有缇骑翻身下马,跪在地上给其充当下马蹬。
“上前叫门!”
铛铛铛,急切的钟声响起。
“是谁在敲钟?”正在小院中修炼的何天猛的睁开眼睛。
连续九声,看来是发生了大事。
何天猛的一挥,小院中还在刷熟练度的幽鬼立刻齐齐停手,化作黑影钻进了他的衣袖。
镇妖司中众人神色匆匆,脸上带着几丝疑惑。
“哈!季天师,你可知是发生了何事?”碰到老熟人季秋萍,何天连忙开口询问,对方却给了他一个一无所知的表情。
一刻钟内,议事厅里面已经人头攒动。
“肃静!”开口之人却是胡管事。
一队缇骑簇拥着一人出现,径直走到主位。
“河东府镇妖司接旨:奉天承运……”一名缇骑展开手中黄绢,大声宣读。
下面众人听完之后眼神纷纷瞥向主位中间的年轻人,心中大惊。
梅正卿!
新任镇守使已经到了!
在场的天师们脸上都露出一丝疑惑,按道理说他们昨日才确定了蒋镇守的死讯,上报朝廷的文书估计还没有走出河东府,为什么现在就已经来了新的镇守使?
“诸位镇妖司的同僚,不用疑惑,本座在三日前就接到了朝廷的旨意,惊闻神徽城大变,蒋镇守不幸殉国,实为悲切。神徽城乃是朝廷重镇,镇妖司不可一日没有镇守使,故而星夜兼程,匆匆赶来,官文估计还有两日就会到了。”
梅正卿脸上挤出几分笑容,开口安抚。
“大家不用怀疑,是我飞鸽传书,在三日前就已经将情况告知了朝廷!”胡管事上前一步,笑容可掬,在蒋平峰出事之后,他第一时间发送消息,这样京城之人就可以抢先运作,安排他这条线的人上位。
听到胡管事这句话,下面的不少天师脸色难看,三日之前谁都没有确定蒋镇守的生死,胡管事居然越过众人,直接飞鸽传书,根本没有把蒋镇守当回事,也没有把大家当回事。
梅正卿微微一笑,下方众人的表情变化被他尽收眼底,初来乍到,他不想太过节外生枝,淡淡的开口道,“今日先跟大家见个面,熟悉一下,镇妖司一切照旧,待官文到了之后,再商讨镇妖司接下来之事。”
众人纷纷离去,心情复杂,尤其是孙鹤几人,看向胡管事的眼神中颇有不满,蒋镇守尸骨未寒,胡志平的做法有些过份,一些心思玲珑之辈却是眼珠子飞快转动,在想着要如何讨好这位新来的镇守大人。
何天打了个呵欠,谁来当老大他都不反对,回去继续安排手下诡异赚取功法熟练度才是王道。
“梅镇守,在下已经安排妥当,在飘香楼给梅镇守接风洗尘!”众人一走,胡管事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的嘴脸。
“也好!连日奔波,既然官文还没到,今日就放松一下。”听到梅正卿答应,左右缇骑也是脸上露出喜色。
……
飘香楼第四层,以胡管事的面子自然不用走提前三个月预订的路子,镇妖司和飘香楼合作紧密,提前一二日预订一间雅间还是不成问题。
丝竹之声绕耳,雅间中已经是莺莺燕燕,气氛十分活跃。
“好酒,好酒啊!”
梅正卿左拥右抱,脸色已经有几分发红。
呵呵,少年人经不起撩拨,胡管事看在眼里,微微点头。
气氛融洽,差不多了!
“镇守大人,说起来有趣,这飘香楼里的酒还是咱们镇妖司提供的呢!”
“哦,竟有此事,速速道来!”梅正卿眼神一亮,酒水的利润他略有耳闻,这块蛋糕想必就是之前蒋平峰留下的,必须要抓在手中才是。
“是!”胡管事连忙将一口不过岗的事情和盘托出,但在几个关键的位置却稍作改动,比方说酒水明明是姜涛酿造,在他口中却变成了姜涛盗取了姜家的配方。原本和镇妖司五五分成的比例,却变成了姜涛只占两成,另外拿出三成来孝敬给蒋平峰。
“利润竟然如此之大!”听到一个月一成利润就上百万两,梅正卿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贪婪的神色。
胡管事点点头,知道他的计策生效了。
“梅大人,这些也是下官道听途说来的,做不得准,真正的交易细节恐怕还是要问姜涛等人。”
“无妨,胡管事尽心尽力,能够探听到如此隐秘之事就已经十分难得,本官不是苛责之人,日后定会论功行赏!”看着眼前一脸谄媚的胡管事,梅正卿点了点头。
来之前,家族之中就有人跟他打过招呼,神徽城中哪些人是自己人,哪些人可以用,一清二楚,这个胡管事正属于可用之人。
世家谋划,首先看中的是血统出身。
你是我这一派的,只要不是蠢人,皆有上位的机会。
要是不是这一派的,那就靠边站远一点。
就算再有实力能力想法,也是于事无补。
胡管事立刻感恩戴德的客气了一番,然后语重心长的开口。
“此外镇妖司里面还有几个刺头。除了有一名隐藏的小宗师境老者之外,另外有一个叫做何天的年轻人,可以与宗师境的妖人抗衡,实力颇为不俗,但行事诡异,日后恐怕会成为心腹大患。”
“那个隐藏的小宗师境老者我知道,年纪大了,气血衰败,冢中枯骨而已,不足为虑,倒是这个何天有什么本事?”
听到胡管事介绍,梅正卿来了兴趣。
“他三个月之前还与我儿胡先争夺黄字院首席,行事作风异常霸道,但实力低微,连气劲强者都不是,之后,却突然有了可以和宗师境妖人对战的实力,着实匪夷所思。”
听到胡管事的话,梅正卿咀嚼美食的速度放缓,眉头紧皱。
年轻,实力高强,还提升迅速,外加上行事作风霸道,岂不是威胁自己的地位,看来想要收服镇妖司众人,首先就得拔掉何天这个刺头。
“后面在战斗中,他不慎露出马脚,原来是在豢养诡异!”胡管事小声的开口。
“哼!甭管他实力有多高强,光是豢养诡异这一条,我镇妖司就留他不得!”
梅正卿一拍桌子,怒气冲冲的开口。
“但此人于镇妖司有功,在镇妖司中颇有威望,而且实力高强,只怕要徐徐图之!”胡管事一脸的慎重,眼神里面却闪过得意之色,请客吃这顿饭的目的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