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晚膳来了。”
二人正‘情浓意浓’,不料简石公公在外间一声吆喝,萧衍和沈长梨‘粘’在一起的身子倏地分开,二人脸上都有些不自然。
简石公公挑开帘子走进来,瞧着二人不自然的脸色,他有些暗悔,早知就晚些再进来了。
他的身后,红绫和青梅等几个小白羽卫端着托盘走进来,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摆满了一桌子。
沈长梨眼睛一亮,急忙跑到桌边。
“爷,我能将这盘水晶肘子和花叶菜端到软榻上吃吗?”
她心里清楚,她是不可能与萧衍同桌吃饭的。不管萧衍有多宠她,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作为奴,她没有资格与主子同桌叫饭。
当然,上次在明泉山庄是例外。
萧衍没说话,清冷的眸光瞟着小白羽卫,手一摆,“爷无需你们伺候,都退下吧!”
“是。爷。”白羽卫应声而去。
红绫临走前,冲着沈长梨意味地眨眨眼。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冲她龇了龇牙。
简石公公摆好了碗筷,笑呵呵的,“爷,请用膳。”
萧衍自然而然走到桌前坐下,简石公公如往常一样为他布菜,萧衍端起碗就吃。
沈长梨完全被忽视了。
她磨了磨牙,娘的,该死的封建社会,用完了她,连饭都不管。瞧着二人的意思,是要等萧衍吃完了,再让她吃他的残羹冷炙。
她一屁.股坐在萧衍对面。
萧衍眸光瞟了瞟她,没说话。
简石公公却不干了,“沈小郎,懂不懂规矩?身为奴,怎么能与爷一起同桌吃饭?赶紧起开。”
沈长梨用筷子夹了一个鸡腿就塞嘴里,“简石公公,穷讲究什么?下次再有事求我,可没有今天这么好说话!爷向来饮食清淡,这些烧鸡肘子难道不是为我准备的?人多吃饭香,爷都没说什么,你啰嗦个什么劲!”
“我……”
简石公公气的不轻,急忙看向萧衍。
萧衍有些食欲不振,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这里不用伺候,你也出去吧!”
简石公公脸上一愕,爷这是嫌弃他叨叨沈小郎?
简石公公挪动着身子慢吞吞往外走,脸上真是委屈,爷将沈小郎宠得都无法无天了。
简石公公一走,沈长梨转动着乌漆漆的大眼睛,起身盛了一碗海鲜汤递给过去。
“爷,尝尝这海鲜汤,鲜香浓郁,可好喝了。”
萧衍瞟她一眼,没拒绝,伸手接过了海鲜汤,用银勺舀着一口一口地喝,那动作简直优雅至极。看得沈长梨真着急,恨不能替他一口喝下。
“爷,其实这别苑的厨子还是不错的,这几道菜做的就特别好,以我尝尽美食的舌头来评论,绝对能成为网红菜肴。”
说完,她站起小身子绕到萧衍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用简石公公为萧衍夹菜的筷子,给他夹了满满一碗。
萧衍缩了缩眼,“网红?”
沈长梨叹息一声,撩他一眼,“爷,别问,说了你也不懂。吃饭吃饭……”
萧衍脸有些黑,但也依着她的话,又拿起筷子吃起来。
沈长梨真的太能吃了,不说话的时候,她的小嘴就被饭菜塞的满满的,筷子不好使的时候,她就直接下手。
本来萧衍并不饿,看她吃的恨不能连盘子都啃了,他忽然也有了些食欲,筷子夹菜也快起来。
果然,饭还是要抢着吃才会香。
简石公公在外间透过帘子缝隙看到两人头挨在一起吃的不亦乐乎,简直瞪直了眼。
嘿,爷什么时候这般狼吞虎咽吃过饭?
还是沈小郎厉害,连吃饭都能影响到别人。
“哎呀,爷,不行了,吃撑了。再吃肚子就爆了。”
沈长梨终于放下筷子,身子懒洋洋往下一滑瘫在椅子上,手摸着肚子,哼哼唧唧撑的不行。
萧衍也慢慢放下筷子。
简石公公呵呵笑着闯进来,手里端着早就沏好的茶,“爷,喝茶。”
饭后用茶,是萧衍的习惯。
“将饭菜撤了吧!”
“是,爷。”简石公公瞧着桌上碗盘只剩下了汤水,沈长梨像只大肚皮青蛙,撑的一动也不想动,他翻了个白眼。
唤来白羽卫将桌上的残羹冷炙撤下去。
沈长梨扭头看他,“爷,吃撑了吗?”
萧衍轻‘嗯’一声,喝了口茶。
“想不想去消消食?”
萧衍扭头看她,眼中有疑惑,“消食?”
沈长梨一下子来劲了,从椅子上站起来,“爷,走,带你去逛逛流马县城的夜景。你来这里这么久,恐怕还未了解这里的风土民情,今晚就是个好机会。”
萧衍瞧着她乌漆漆的大眼睛,亮的如同天上的明月,他并没有告诉她,有刺客时时觊觎行刺他。明显不想扫她的兴,他慢慢站起来。
“也好。”
沈长梨高兴了,跑过去拿来他的大裘为他穿上,挑开帘子就走出去。
简石公公见他们要出去,脸一变,意味道,“爷,天色晚了……”
“无妨。”萧衍知道他的担忧,冲他轻轻摇头,“不要跟着。”
简石公公脸一下子耷拉下来。
今晚明月当头,春风和暖。
二人走在街上,看着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的流马县城,茶楼,酒肆,赌坊,各种小吃简直人满为患。这繁荣的景象,几乎不亚于现代大都市不夜城。
“爷,江山就是百姓,百姓就是江山。你为中宁披荆斩棘浴血奋战,换来的便是这样百姓富足安居祥和的景致。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值得他们拥戴,你也值得那个至高位置。”
萧衍转头极是诧异地看着她。
她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可他眉眼一深,冷冷一声,“哼,果然是吃撑了,胡言乱语!小心隔墙有耳,被人拿了把柄治你的罪。”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封建王爷,一点都不可爱。
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
作为他的贴身小奴,沈长梨说服自己开口,“爷,你那三个未过门就死去的王妃,你有没有派人查查究竟是什么原因?我不信,是爷命硬将她们克死的。”
萧衍身子一僵,立马站住脚,阴着脸看她。
“你想说什么?”
沈长梨不敢看他的眼睛,虽然那日她被萧琏折腾的极狼狈,可是他贴在她耳际说的那些令人愤懑恶心的话,她想忘都忘不掉。
她觉得,有必要为那些无辜的女子报仇!
“爷,你想想,那三个王妃都是皇上精心为你挑选的贵女,不论家世背景,还是品貌才情,都是京中一等一的好女子。怎么好好的,一旦赐婚给你就遭意外了呢?这明显是有人故意不想让您与京中这些世家大族联姻,您想想,你的婚事黄了,对谁最有益?”
萧衍阴着脸,浑身冷嗖嗖的。
他并不想与她讨论这些。
“少操爷的心!”
沈长梨扭头扫了她一眼,见他脸色极难堪,可她依旧硬着头皮说,“爷,你不想为她们报仇吗?她们死的好委屈!”
下一秒,萧衍狠狠掐着她的胳膊一下子将她扯到旁边阴暗无人的巷子,他咬着牙,将她狠狠抵在墙上。
“闭嘴!你再敢信口开河,小心爷掐死你。”
沈长梨不怕死地盯着他怒火中烧的眸子,心下恍然,原来他都知道。
既然知道,却不为所动,还能与萧琏把酒言欢,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算算萧琏腿上的毒也该发作了,她轻轻一哼。
“爷不为她们报仇,那就由我来。若是最近二皇子身子再有不适,爷不要再逼着我去为他诊治,便算是为她们报仇了!”
虽然知道她不是吃亏的性子,从她对付玉流觞的手段就足见一斑,但此时听她恶狠狠的语气,萧衍身子有些发寒。
冷哼一声,他什么都没说,放开她,抬脚往前走。
沈长梨瞅着他修长的身姿,形单影只,她有些心疼。身子从墙上弹起,慢慢跟在他身后。
突然,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沈长梨轻咦一声,像小兽一般抽动着鼻子。
萧衍也停下脚,抬头盯着不远处的一处宅子。
“爷,好浓郁的酒香,这家是酿酒的吗?“
萧衍摇摇头,“不是,这是京中御酿‘梨花醉’的酒香……”
‘梨花醉’怎么可能流落民间?这可是宫廷御酿,父皇只有在举行重大宴会时才会舍得拿出来招待群臣和宾客。
“梨花醉?”沈长梨瞪大眼,“爷,你确定?真是连老神仙明慧大师都贪杯的京中御酿‘梨花醉’?”
“错不了!爷自小喝到大,这种香味,爷梦里都萦绕不绝。”
“嘿,那还等什么?爷,走,偷酒去。”
沈长梨拍了一下萧衍,跨步跑过去,小脸贴在人家后门上从门缝往里瞧。
“爷,里面锁上了。”
萧衍抬眼望了望高墙,向沈长梨伸手,“过来。”
沈长梨自然知道他要干嘛?赶紧蹭到他身边。萧衍揽住她瘦腰,身子一纵就跃上高墙,二人落地后,轻手轻脚地遁着酒香往院子里走。
这里俨然是这户人家的后院,酒香是从一块假山后传出来的。
沈长梨鼻子又抽动一下,眼睛向着前面那灯光通明的高高楼阁看了一下,觉得有些熟悉。想了想,唇角一勾就笑了。
直起身,也不鬼鬼祟祟了,“爷,我知道这宅子是谁家的了。”
萧衍不解地看着好,眼眸一抬,往前院撩了撩,“前院是酒楼。”
沈长梨笑,“对,是李鹊华家的‘凤凰阁’……所以,咱们没什么好怕的了,就算被抓住,她也不能奈我们何,走,咱们正大光明偷酒去。”
说完,沈长梨扯着萧衍走到假山后。
假山后有个门,门上有个机关,萧衍一看那机关也笑了,他手在上面一番捣鼓,机关‘叮’地一声响,门便开了。
“行啊爷!还有这一手?”
沈长梨眼睛亮晶晶的,崇拜地看着他。
萧衍唇角夹着笑,似是想起什么美好的回忆,手一推就将门推开。
“皇宫酿酒司的酒窖门上的机关,与此间一模一样,爷整整研究了三年,信手拈来。”
沈长梨脑中灵光一闪,“爷,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你是怎么逮到明慧大师偷酒的?”说着,她咧嘴一笑,“你俩不会是在偷酒时不巧遇到的吧?”
萧衍低低一笑,“聪明。”
沈长梨撇撇嘴,“爷,你那时才五岁,就知道偷酒喝,佩服!”
萧衍笑着,牵过她的手,身子一低就钻进酒窖。
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沈长梨陶醉地深吸了一大口。
下面是白玉砌成的台阶,一路向下,两侧的墙上镶着拳头大的夜明珠,真不愧是京城首富,这也太奢侈了吧?
沈长梨情不自禁伸手就摸向那夜明珠,没办法,抠不动。
她遗憾地收手,眼馋地道,“爷,你说这夜明珠能卖多少钱?”
萧衍回头鄙夷地看她一眼,“反正将你卖了,都不抵一颗夜明珠钱。”
沈长梨不忿地冲他龇了龇牙。
二人下到酒窖,举目一看,都呆住了。
只见酒窖非常大,一只只的大酒缸长长地一眼望不到头,码的满满都是‘梨花醉’。酒香几乎就能将他们醉倒。
瞧着萧衍吃惊的神色,沈长梨揣测,或许皇宫的御酿坊都不及这里的规模大。
“爷,还愣着干什么?开喝。”
沈长梨说着,甩开他的手,跑过去,打开一个酒缸,旁边就有现成的竹筒和酒勺,显然,有人也经常来偷喝。
旁边竟然还放着一个低矮的长竹椅,沈长梨装满两个竹筒,递给萧衍,二人坐到竹椅上,手一碰,仰头就喝起来。
“哈,果然不愧是京中御酿,真是太好喝了。”
初喝时,她只感到一股清冽酒香,顺着喉头滚下去,腹中先是一凉,随后又是一热,那酒香腾起便在齿唇间留转,那感觉简直美不胜收无法言喻。
沈长梨高兴了,话也多。
“爷,咱俩聊聊天呗!这样闷驴子一般喝法,真不美,容易醉。”
萧衍轻嗯一声,依旧没说话,只闷头灌酒。
沈长梨转头看他,或许是墙上的夜明珠太诱人,她看着萧老九也格外的诱人。
那棱角分明的轮廓,脸上每一丝线条都是那么完美流畅,特别是现在,他似是也喝的美了,用手扯开了衣袍的领口,那尊贵慵懒的小气质,无意间隐隐露出的锁骨,简直透着男人极致的性感魅惑。
沈长梨有点不能忍受了。
仰头灌下一口酒,幽怨地道。
“爷,没天理,你怎么长得这么美?”说着,她有些醉意地摸摸自己的脸,“我天天用药膜,也才能将我的脸养成不再黑不溜秋黄不拉叽,你整日在战场打仗,风吹日晒,那肌肤竟然依旧细腻柔滑如剥皮的鸡蛋。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爷,我在你面前,太自惭形秽。”
萧衍含着一口酒终于转过头看她。
“爷并不嫌弃。”
“可是我自己嫌弃我自己。”沈长梨说着猛灌一口酒,“爷,你长得这么美,应该像极了皇贵妃娘娘吧?都说儿随母相,应该错不了。”
萧衍慢慢低下头,“我从五岁后就再未见过她,我已经都快忘了她的容貌……”
沈长梨不理解了,她将小胳膊支在他肩头,好哥们似的劝慰,“爷,你就是太轴了,贵妃娘娘不见你,难道你就不会去看她吗?她就在宫里,身为她的儿子,伺母至孝,谁还能不让你去尽孝?”
萧衍拿酒的手一顿,转头看她,眸光有些朦胧。
沈长梨并未看到他眼中的深味,只顾灌酒,她毫没形象地哈着一口酒气。
“爷,我告诉你啊!不管皇贵妃娘娘当初是什么原因住进的冷宫,只有你出息了,只有你站得越高,才没有人敢对皇贵妃娘娘置喙,你才能毫无顾忌地去看她……权势,这个东西,有时候还是挺管用的。至少,它可以让你肆无忌惮地去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萧衍静静地听着,微垂着头,眼眸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