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梨带着红绫到‘春华楼’吃饭是假,见李大小姐是真。
但二人确确实实点了一桌子菜,吃的肚皮滚圆,瘫在包间椅子上不想动。
“红绫,你在这里先吃茶消消食,我去方便一下。”
红绫根本不疑有他,直接冲她挥挥手,“好的长梨姐,我就在这等你,你快去快回。”
沈长梨推开雅间的门,李大小姐正站在门外等着她。
”人都找好了?“
李鹊华点点头,“都在后院正等着你。”二人边说边往后院走,“你或许还不知道’十里春风楼‘的规矩,每年的花魁选举都是京中盛事,除了’十里春风楼‘里自己推举的姑娘,京城所有的青楼妓院都可推举姑娘参加。花魁出在谁家,那么这一年青楼妓院的规矩就由谁家定。所以,每年这一时刻,每家都铆足了劲。”
沈长梨眯了眯眼,“既如此,那每次花魁选举是不是都吸引了整个京城的贵公子哥参加?”
“那是自然。”
嘿嘿一笑,沈长梨眼眸里闪着狡黠的光,“那每年是不是都会发生些意外流血事件?”
李大小姐一挑眉,“你怎么知道?”
“这不难想象,每个人眼光不同,那立捧的姑娘自然不同,群情激奋脑子发热的情况下,发生点打架斗殴的事再正常不过。”
就比如在现代,为了自己的偶像,粉丝互相谩骂攻击真是太正常了。
“‘十里春风楼’的老鸨已经传来消息,今年襄王萧琏和四公子沈璧都提前花大价钱订了包间。一共五个包间,我们订了一间,其余两间皆有订出。但老鸨却不知究竟是谁订的,说来人蒙着面,出了高出平日两倍的价格。”
沈长梨撇撇嘴,不以为然,“来猎奇偷香的多的是,既然是不愿意透露姓名,那身份自然是不能曝光,或许正是京中的贵人也说不定。“
随后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咧嘴一笑,沈长梨看向李鹊华得意地道,”我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或许我们不用自己动手,就能除掉沈璧。”
李鹊华找来的四个人,长得都极漂亮。有的美艳,有的娇弱,有的带着书卷气,最后一个五官立体深邃,带着野性,如同混血儿,有着与众不同的独特气质。名唤玫瑰。
沈长梨看到她,目光一亮,手一指,“就她了。”
等一切都安排妥帖,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的事了,沈长梨正琢磨着要怎样向红绫解释,不想推开雅间的门一看,那丫头已经瘫在椅子上睡着了,口水流了一前襟。
沈长梨哑然失笑,伸出两指捏住她的鼻子,红绫憋着气醒过来。看到沈长梨,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长梨姐,我怎么睡着了?”
她根本不问沈长梨究竟去了多久?
“当当当当当——”沈长梨咧嘴笑着,负在背后的手突然伸出来,“‘广惠园’的点心,李大小姐免费赠送的。”
红绫一看她两手提着两个精美的点心盒,眼睛一亮,脸上立马堆满了笑,“我娘最爱吃’广惠园‘的点心了,长梨姐,李大小姐可真好。我们来吃饭,她不仅不收银子,临走了还赠送我们糕点。下回,我都不好意思来了。”
“还不是因为上次救宁掌柜的事,她一直想谢我来着,所以这次就给咱免单了。”
“免单?”红绫瞪大眼,显然没懂。
“就是吃饭不收咱们银子,权当谢意。”沈长梨将手里两大盒点心一骨碌塞她怀里,“走了,糕点全都送给你娘。回府说话你可小心点,万不能在你娘面前露了馅,否则下次咱就没那么容易出来了。”
“嗯嗯嗯。”红绫高兴的点头如捣蒜。
之后的几天,沈长梨总是找着各种借口带着红绫到‘春风楼’吃饭,红绫自然乐的合不拢嘴。这姑娘就是个脑子简单的,从不问一向抠门的沈长梨哪有银子三天两头的请她到‘春华楼’吃饭?
红绫也就罢了,奇怪的是,李夫人竟然也连问都不曾问一声。只要她俩能平安回府,小白羽卫向她通禀一声,她似乎非常放心让红绫跟着沈长梨,不管做什么,她都不会担心一样。
萧衍又是忙的几天没见上面,沈长梨正好能静下心筹划大事。
‘十里春风楼’花魁选拔大赛终于到了。
夜幕降临,建在偌大的太平湖上的‘十里春风楼’一时间灯火顺次亮起,那场景也是非常的震撼。寂静了一天的‘十里春风楼’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喧闹瞬间从里面喷射而出。花红柳绿的姑娘水袖飘飘,胭脂香粉即便站在湖边都能闻得到。各路船只纷纷驶向建在湖中心的楼阁,就像是到了另一个水上花花世界。
沈长梨与李鹊华负手站在船头,一叶扁舟,顺水驶向’十里春风楼‘。
两人皆穿着华丽的男袍,挽着男髻,嘴边留两撇小胡子,手持折扇,怎么看都是阔绰多金风流浪漫的翩翩佳公子。
下了小舟,登上富丽堂皇的‘十里春风楼’,即便是见惯了大世面的沈长梨,也被里面奢华精美的装饰所惊呆了。这哪里是‘十里春风楼’,简直就是‘十里黄金楼’。 这可是真真的‘春宵一刻值千金’!
沈长梨与李鹊华刚一站定,就有专门的小侍迎上来,递上两个玉面具,不卑不亢地一礼,“请贵客出示身份牌。”
原来为了掩饰身份,今晚来参加捧场的客人都要戴上面具,面具架在鼻子上,遮住眼部,乍一看,谁也认不出谁。
沈长梨真是佩服‘十里春风楼’的老板,想的太周到了。既赚了钱,又顾及了宾客的感受。真不愧是‘天下第一楼’。
在小侍的带领下,沈长梨和李鹊华沿着建在湖上弯弯曲曲的长廊走向‘碧落殿’,那里就是今晚的主场。沈长梨一路走来,看到‘十里春风楼’的姑娘有的还是清倌,卖艺不卖身,琴棋书画,甚至茶艺,都能吸引不少的风流骚客捧场。
当然了,今晚的花魁才是重中之重。
‘碧落殿’是两层的楼阁,呈弧形,二楼有五个很大的房间,应该只有出得起价钱的贵宾才能拥有。一楼中间是一个非常高的大台子,应该就是姑娘们表演才艺竞争的地方。台下摆的全是桌椅,想必就是散客了。
小侍直接将她们安排在最边角的一个包间里。
这也是沈长梨的要求,因为她根据李大小姐画的‘碧落殿’的内部结构图,她选的这一个房间虽然边角,但能准确看到其他几个房间的动作,因为呈弧形的设计,使这五个房间不在同一条直线上。她们今晚的目的可不是撒银子,而是杀人。
得先找准襄王萧琏和沈璧所在的房间。
沈长梨一踏入包间就笑了,这里面简直跟现代的高档会所包间差不多。高档檀木桌椅,上面铺着厚厚的锦垫。里面还有软榻,地上铺着漂亮的地毯。桌上摆满了精美的吃食,香醇的美酒,‘广惠园’出的各种精美的点心,全是免费任意吃。
正对着中间台子的地方拉着帷幕,沈长梨走过去,悄悄拉开帷幕,外面是到人腰处的栏杆,上面挂着纱帘,即便将帷幕全打开,外面人也看不到里面。可从里面却对楼下一目了然。
沈长梨趴在栏杆上,向左侧看了看,四个房间都收入眼底。
这个角度简单不要太好。
只要其他四个房间有动静,她保准能识别出襄王和沈璧,毕竟两个混蛋都不是一般贪色风流,动静不会小。
至于其他两个房间,根本不在她关注的范围内。
她们今日特意来的早,一是为了不被人发现身份,二则也是好观察他人。沈长梨干脆搬了把椅子坐到栏杆旁,拉开帷幕,看着下面进来的人。李大小姐也同样搬了把椅子过来,与她坐在一起,顺手将各种点心都摆在旁边的小桌上。
“都带着面具,能识出来吗?”
李大小姐不确定地问。
沈长梨轻嗤一声,“放心,脸虽然遮着,但流氓的气质却改不了,不论是襄王还是沈璧,我一眼就能识出——”话还未说完,沈长梨就一拍栏杆,“瞧,来了,萧琏——”
李大小姐勾了勾唇,看到襄子殿下虽然戴上了面具,但那富贵奢华的锦袍除了他也没谁了,腆着大肚子,一副高高在上的作派,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是谁似的。
今晚他竟然带来了足有二十个护卫。
沈长梨一眯眼,“今晚他究竟是来选花魁的?还是来抢人的?怎么看着要与人干仗似的。”
李大小姐冷哼一声,“他这是誓在必得,恐怕只要有人敢与他争,他那二十个精卫就要将人揍扁。”
沈长梨咧嘴一笑,“那不正合咱们意——”
李大小姐勾了勾唇,不置可否。
片刻,她们就知道了萧琏在哪个房间了,正中间的那个位置最好的房间,刚一进去,他的精卫就将房间搜查了遍,似乎极不放心,连低垂的帷幕都用手细细摸过。
今晚的盛况,不知能来多少人,定然是人满为患。真来撒钱的有,看热闹的也不缺。总之,京中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公子哥差不多都来了,这也是身份的象征。
随着时间的推移,来的人越来越多,楼下乌压压一片,有相熟的,打着招呼。不相熟的,但都对姑娘熟,评头论足一番。楼下吵吵闹闹,免费的吃食,美酒,选花魁还未开始,就已经吃上喝上了。气氛莫名就高涨起来。
沈长梨用手敲着栏杆,沈璧可真能沉得住气,到此时还不来?以他的性子,不该是属猴子的吗?
眼眸一瞟,沈长梨眉心突然一动,那个夹在人群中鹤立鸡群挺拔的身姿 ,怎么看着有点熟悉?还有那个穿着一身锦袍斜垮着身子有点玩世不恭的小跟班,看身形怎么有点像表哥?
沈长梨立马看了李大小姐一眼,用胳膊肘捣捣,“喂,看看那个人熟悉吗?”
她说完便伸出手一指,却发现人群中哪里还有那两个人?她轻咦一声,“难不成眼花了?”
李大小姐鼻孔出着气,“你以为是谁?”
沈长梨咧嘴笑着,“肯定不是表哥——”
李大小姐直接翻了个白眼,“在我面前休要提他——”
嘿嘿两声,沈长梨哥俩好似的捣捣她,促狭道,“我表哥的礼王府已经建好了,侍妾也全部被他遣走了,他要改邪归正,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你真不打算考虑考虑他?”
“狗改不了吃屎,没听说?”
李大小姐两眼一瞪,直接对萧颉嗤之以鼻。
沈长梨摸了摸鼻子,“我好像听宁掌柜说,李大哥似乎对表哥甚是赞赏,我表哥去找过李大哥了吧?他可真聪明,所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你这儿行不通,他就迂回去找李大哥。长兄如父,只要他将你许给表哥,你能怎么着?还不得乖乖地嫁。”
“我不会嫁他!”李大小姐说的斩钉截铁。
“为何?就因为他小时候掀过你裙子?”沈长梨好笑地道,“那时他才多大呀?还不是被别人骗了,你也不是小心眼的人,怎么到现在还记着他的仇?他对你可是认真的,我能看得出。”
李大小姐却摇摇头,“我曾经在爷爷面前发过誓,哥哥的腿一日不好,我一日都不会嫁人。李家的生意关乎利益太多,丝毫不能懈怠,我必须撑起这个家。再则在国恨家仇面前,儿女情长又算得什么?”
沈长梨一噎,沉默半晌,才轻轻地道,“若照你如此说,那我岂不是连活都不能活了?窃国之仇,杀父之仇,杀母之仇,我要如何才能得报?一日不报,我是不是连活着的资格都不配?”
“公主——”李大小姐眼圈一红,用手抱住她,低泣一声,“对不起——”
沈长梨笑笑,鼻子也有点酸,“没什么,只有活着,才能报仇不是吗?那就从今晚开始,对于伤害过我们的仇人,一个都不放过——咱们慢慢地杀。”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