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今夏醒来时，便听见有人在说话，声音极低，偶尔还伴着笑声，“娘在和谁说话？”趿拉上鞋子，将门轻轻推开一条缝儿。

    “大娘，哪有那么快啊？现下杭儿刚到一周岁半，淘得不行，这一天光忙乎他就筋疲力尽了，哪还有心思再要第二个？”

    “曦儿真是好福气，不像今夏那丫头，苦苦等了陆绎三年，如今人总算出来了，还不知道以后啥样，”

    “大娘，今夏没跟您说吗？陆大人已经官复原职了，您的好福气在后头呢，”

    “这个臭丫头什么也没说，猫一天狗一天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我也搞不懂，也没敢深问，怕再伤了她，”

    “今夏那准是高兴的，陆大人此番出来，不仅官复原职，还深受皇上重用，皇上亲自下令要六扇门配合锦衣卫查察旧案，杨岳说陆大人亲自去的六扇门，威风着呢，”

    袁今夏听到此，按捺不住了，“什么？大人去六扇门了？那我岂不是错过了？”伸手一推门便跑了出来，“上官姐姐，你说的可是真的？”

    袁大娘抢先骂道，“你个臭丫头，醒了也不吱声，还敢偷听我们说话？”

    “哎呀娘，您先别骂，”袁今夏见两人面前放着一小盘剥好的瓜子仁，便伸手抓了一把塞进嘴里，袁大娘瞪了一眼自家闺女。

    上官曦调侃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们今夏今日格外俊呢，”

    “上官姐姐，你才嫁到京城多久啊，就跟着学坏了？快说说，大人去了六扇门还说什么了？”

    “这我哪里知晓？你还不知道杨岳，说话一向就事说事，能和我学上一些外面的事都已经很不错了，他午时特意赶了回家，告诉我来看看你，说给你请了三日的假呢，让你不要着急，”

    “不行，我得去看看，”袁今夏说着转身回了屋。

    袁大娘直摇头，“你瞧瞧这丫头，这又发哪根神经？”

    上官曦笑道，“大娘，陆大人回来了，今夏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这是好事儿啊，”

    袁大娘还是有些担心，“可这以后的事……”话还没说完，便见袁今夏开了门又出来，已换上了捕快服，“娘，上官姐姐，我去六扇门了啊，”边跑边将瓜皮小帽向头上扣着。

    “哎，今夏，你还没吃饭呢……”袁大娘追不上袁今夏，又骂了一句，“这个臭丫头，也不知道爱护自己，”

    “大杨，大杨，你过来，”

    “今夏，你怎么来了？”

    “哎呀，我再不来，银子都跑没影儿了，”

    “不是，你家陆大人都出来了，还官复了原职，归还了家产，这以后你享福的日子长着呢，怎么着，还要跟我们抢银子？”

    “啪！”袁今夏猛地拍了杨岳一下，“你小点儿声，”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到，便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与陆大人的关系，莫声张，关系大着呢，知道不？”

    杨岳也左右看了看，“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我懂，爹一大早就嘱咐我了，刚刚一时兴奋忘记了，”

    “大杨，听说大人来过了？”

    杨岳点了点头，“嗯，来过了，”

    “哎呀，真是块木头，问你什么就答什么，你就不能多说几句啊？”

    “你想听什么？”

    袁今夏露出一脸开心的笑，拇指和食指揉搓着，“大人有没有说，有案子要我们配合啊？是不是要借调人手啊？”

    “原来你打这主意呢，”杨岳翻了一个白眼，“那可没说，他只说以后要仰仗六扇门诸位兄弟，客气客气罢了，对了，你听好，你们家陆大人说的可是，以后要仰仗六扇门诸位兄弟，是兄弟，”杨岳不仅重复了一遍，还加重了语气，又“嘿嘿……”笑了几声。

    “切，”袁今夏也翻了杨岳一眼，“那是谦词，你懂什么？我问你，师父呢？”

    “这几日，因着皇上大赦天下，京城倒也平静，大家伙儿都说快闲出屁来了，爹倒是闲不住，一个人在里头整理卷宗呢，”

    “去，净说粗话，你还敢将师父混为一谈，等我跟师父告你的状，还有上官姐姐，让她整治你，”袁今夏边说就向里跑。

    “哎，哎，今夏，你这……”杨岳的话赶不上袁今夏的腿，“你这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

    “师父，我来了，”

    杨程万抬头看了一眼，“嗯”了一声，低头继续整理卷宗。

    “师父，这些不是都整理过了？您怎么又翻出来了？”

    “多看，多问，多思，反复研读，归纳总结，你都忘记了？”

    “没忘，怎么会忘呢？”袁今夏敲了敲脑袋，笑道，“师父当年教夏儿的，这儿，都记着呢，”

    “你不在家好好待着，跑来干什么？”

    袁今夏咬了咬嘴唇，蹲下盯着杨程万瞧了一会儿，才说道，“师父，您今日心情可好？”

    “我哪日里不好了？”

    “我是问今日，是否格外的好？”

    “夏儿，你是想说陆大人，对吗？”

    袁今夏看着杨程万，那目光中满是期待。

    “夏儿，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也长大了，你的事，自己做主便可，师父老了，很多事情都看淡了，也看开了，”

    “师父说的可是真心话？”

    “你这个不省心的丫头，怎的倒质疑起我来了？”

    袁今夏乐得一下子蹦起来，忙去倒了杯茶递给杨程万，“您知道的，夏儿对您的感情，您不仅仅是师父，也是父亲，夏儿的事情自然要您点头应了才好，”

    杨程万接过了茶，喝了一口，又慢悠悠说道，“今日一早，我写了封信，寄给菱儿了，”

    袁今夏听到杨程万提到林菱，不禁轻叹了一声，“师父，您说我姨会原谅我……们吗？”

    杨程万轻笑了一下，“菱儿是个明事理的姑娘，”

    “师父啊，您一直说姨是个好姑娘，那在您眼里，姨到底是怎样的？您对她……”

    “胡说什么？”杨程万突然变脸，“出去，别跟这儿捣乱，”

    “哦，”袁今夏做了个鬼脸儿，“夏儿不打扰师父了，”

    “大杨，这样待着也是无聊，咱俩巡街去吧？”

    “也好，我去和何管事说一声，”

    “干嘛呀？怎的还要和他说？”

    “你不知道，咱们改了规矩了，以后但凡离开这扇门，都要和何管事报备，不然可就没有银子领了，”

    “就这两天改的？”

    “啊，行了，我去说一声，顺便把你的假销了，不然也没有银子喽，”杨岳说完径直走进去了。

    片刻后出来，两人离开，袁今夏说道，“大杨，这个何管事也不知是谁的关系，来了不过半年，定了多少规矩了，官儿不大，管得倒不少，”

    “就你嘴快，咱们只管挣银子就好，”

    “行，先不说他了，大杨，我合计着，大人这番重回锦衣卫，定是要重新整顿一番的，眼下又快到年底了，还要顾着宫里那边，定是忙得很，”

    杨岳笑道，“我看是你等不及了，急着嫁过去吧？”

    “你瞎说什么？”袁今夏抬了手要打，还未落到杨岳身上，便听得前边有人嚷叫着，“抓住他，抓住他，他偷了我的钱袋，”

    袁今夏和杨岳同时按向腰间的朴刀，迅速跑了过去。

    “怎么回事？”

    一个小摊贩模样的人哭着喊道，“那可是我几天来辛辛苦苦挣的，要给我娘买治病的药的，这天杀的小偷，”

    “那小偷呢？”袁今夏和杨岳四处看了看，“往哪里跑了？”

    “那儿，不对，是那边，哎呀，我也不知道啊，”小摊贩哭丧个脸，竟然指不出东南西北来。

    “我说这位大哥，有人偷了你的钱袋，你连他跑哪去了都不晓得？那你刚刚大喊大叫的干什么？你看没看清他长什么样？”

    “我只觉得有人碰了一下我，我一摸，腰里的钱袋便没了，我喊人的功夫，就瞧着有一道人影像会飞一样，一闪就没了，我也不知道他跑哪去了呀，根本看不清啊，”

    “你说的可是实话？”

    “真真的，我哪敢骗两位官爷呀，”

    袁今夏和杨岳又分别问了附近的行人和摊贩，都说没看到。

    “大杨，这贼功夫了得啊，”

    杨岳却笑道，“今夏，银子来了，”

    “行啊，大杨，现在遇事淡定得很，你说，银子在哪？你是看见那贼了？还是觉得自己肯定能抓住他啊？”

    “不是有你么？我只管跟着你，你追踪，我抓捕，怎么样？合作愉快，”

    “切，”袁今夏翻了杨岳一眼，“这事儿有点难度，一点线索也没有，就知道这个贼功夫厉害得很，会飞，飞……一个毛贼轻功能有这么好？还能赶上大人不成？”

    杨岳笑道，“你现在心里念着的都是你家陆大人，八成容不下别人了，”

    两人作了记录，告诉小摊贩，“有消息了通知你，”转身走的一刹那，便听身后小摊贩叨咕道，“哼，摆什么谱儿？要是真能破了案，还我银子，才算你们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