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槐和赵樱转身,只见铺子门口站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妇,怀里抱着个一两岁的小女娃,满脸惊讶地看着她们。
这不是李春薇还能是谁?
原来“巧工”就是李春薇夫家的木匠铺子。
这家人看着的确挺殷实的,难怪李春薇要不顾一切地急着嫁进来。
顾青槐在心里把这个木匠铺子用力划除了。
就算这家铺子工艺再好,她也不用,她的钱,李春薇夫家不配挣,一个铜板都不配!
李春薇细眉柳眼,自带两分妩媚。
她身着墨绿绸缎罗裙,头上插着银钗,耳上悬着一对银坠子,脸上虽也擦了脂粉,眼中却依然现出疲态。
那是一种精神抑郁,思虑繁重的疲惫。
看来,李春薇在婆家过得也不怎么样嘛。
一个女人婚后幸不幸福,单从一双眼睛,一张脸就可以看出来。
幸福的女人,眼里有光,一种欣悦,满足,惬意的光。
不幸的女人,无论在人前如何掩饰,黯淡的眼神总会钻空子出卖她。
见顾青槐发愣,李春薇又笑着问了一遍:“小槐,赵婶子,你们怎么来了?”
她倒不是怕这母女俩来闹事,因为她早已向婆家主动交代了她和顾青山曾经订过婚的事。
毕竟,土牛村距离县城不远,这种事想瞒也瞒不住。
不过,同一件事,经过不同的嘴巴,就会产生不同的效果。
她告诉婆家,是顾家觉得她聪明能干,旺夫宜家,才死皮赖脸地一直缠着她,想娶她做长媳。
她爹娘和顾衡、赵樱认识多年,不好拒绝,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而她,根本就不喜欢那顾青山,也极不愿这门亲事,只对冯林情根深种。
冯林就是她现在的男人。
顾青槐看着李春薇那笑意不达眼底的亲热,心里不禁冷笑。
这李春薇和她娘李陶氏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心机深沉,虚伪得像个口水泡泡,外面圆乎光亮,里面全无全空。
赵樱朝她淡淡点了点头。
顾青槐耸耸肩,指了指门匾,语气锐利:“我们为什么不能来?你们这里不是木匠铺子?”
李春薇骤然抬目,惊疑地看向顾青槐。
这贱丫头一向胆小如鼠,低眉顺眼的,像坨扶不上墙的软泥巴,如今竟也学会了怼人?
瞧这语气,够冲。
李春薇不禁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顾青槐。
眼前的大肚女子,虽然瘦削,皮肤又黑又糙,但脊背挺拔,目光清凌,整个人散发着自信张扬的气场。
她……她怎会突然有如此大的变化?
李春薇压下心头的疑虑,笑着问道:“你们这是……想要买木具?”
顾老四家穷得耗子嫌弃,贼同情,哪有钱来买木具?
“怎么,不行?”顾青槐冷冷挑眉。
“行,当然行,我只是……只是担心你们”,李春薇将怀中小女娃放在地上,温柔一笑,“不瞒小槐和赵婶子,我家铺子的木具质地上乘,做工精巧,寻常顾客一般都是城里贵人富户,或者官爷乡绅,所以,价格相应的也不会太低。”
说完,李春薇扫了一眼顾青槐和赵樱脸上的表情,抬手理了理衣襟,露出了脖颈上细细的银项圈。
宽袖垂落,手腕上的玉镯和银镯也恰到好处地现了出来。
幸亏她今天来铺子时戴了首饰。
她这银钗、银镯、银耳坠和玉手镯,顾家母女见都没见过吧?
哼,穷酸货!
她就是要让她俩看看,他们顾家有多穷!
她嫁得有多好!
她抛弃顾青山是多么正确的选择!
顾青槐看着李春薇做作地炫富,心里冷嗤。
就这点廉价货,还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丢人而不自知!
顾青槐“哦”了一声,刻意提高声音道:“‘老板娘’,你的意思是,我们买不起你家铺子里的东西?”
李春薇神色一滞,惊惧的目光迅速向柜台处扫了一眼,“不是!我……我……”不是老板娘。
“她算个屁的老板娘!”中年妇人满脸戾气地快步走了过来,咬着大白牙狠狠剜了李春薇一眼,“个小娼妇!你胆子倒是肥了,我邱家铺子啥时候轮到你当家做主了?”
她男人是她爹的徒弟,她爹死后,铺子就是她的了,只要她活着一天,这铺子就不可能移主!
老三媳妇这个贼婆娘,算盘珠子都崩到她脸上了!
李春薇恨恨地扫了顾青槐母女一眼,面色惊慌,连忙摇头解释:“娘,我没有,是她们,是她们误会了。”
“误会?”顾青槐故作惊讶,“春薇姐,刚才你可是一口一个‘我家铺子’,我还以为你真是这家铺子的老板娘,一切由你说了算呢!”
顾青槐拱火不嫌事大,她早就看出来李春薇很怕柜台边上的中年妇人。
刚才她和她们说话时,时不时偷瞄柜台那边,眼神畏缩得很。
李春薇恨得咬牙切齿,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顾青槐,你个贱人烂货!不会说话能不能闭嘴!
中年妇人嫌恶地睨了李春薇一眼,对顾青槐道:“她不是这家铺子的老板娘,我才是,你们可以叫我邱东家,或者邱氏,你们想打制什么木具?”
顾青槐笑道:“邱东家,我原本想在贵铺定制五十个糕点模具,一个轮椅,一个独轮车,两个大木盆,两个木桶,六把木椅,两张木桌,两个衣柜,可现在不能了。”
赵樱倏地瞪大了眼睛。
她们没说过要打制这么多木具啊。
里间正在做木工的几个男人向这边看了一眼,都露出了惋惜的神色。
邱氏刚刚涌起的喜悦瞬间又熄灭,她勉强挤出一个笑:“为啥现在不能了?”
顾青槐幽怨地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李春薇,叹道:“邱东家,实不相瞒,我们是春薇姐娘家村里的,春薇姐每次回娘家,都会对村里人说,自己是木匠铺子的老板娘,铺子里啥事都是她说了算,所有人都得听她的。
若是我们来买木具,她一定会打对折。可如今我才知道,您才是铺子的老板娘,您才是话事人,是真正的东家,那打对折的事肯定就不作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