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元硕想了想,低声问:“小槐姐,是不是应该找贺里正过来看看,让他做个见证?我们就这样把两孩子埋了,万一那家人污蔑我们,也是一桩麻烦事。”
“不必,贺里正应该已知晓小婴儿的死,而且,今晚就是马汉和陈秀花的死期!”顾青槐眼中透出杀气。
“好”,齐元硕点头,转身去选了个开满鲜花的向阳山坡,开始挖坑。
顾青槐将两具小尸体抱了过去。
初升的朝阳将万丈金光洒向郁郁葱葱的山林,草虫山鸟齐鸣,一派生机勃勃。
地上,两个面色死灰的小人儿却紧闭双眼,永远辞别了这个寒凉人世。
要不了多久,她们就会和这片大地融为一体,化成土壤,朝露,草木……
“希望下辈子你们投胎到好人家,遇到一双爱你们的父母,吃得饱饭,穿得暖衣,不再因为是女孩而遭人白眼,受人磋磨”,顾青槐对着两具小尸体温声道。
说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整理两个小娃破旧的衣衫,再用帕子擦干净她们的小脸,尽量让她们走得体面一些。
齐元硕一边挖坑,一边时不时看一眼顾青槐,俊眉深锁,眸色复杂。
挖到一半时,顾青槐忽然转头,悄声对他道:“小石头,你把来弟的尸体拿去用吧!你侄儿三岁多,来弟四岁,两个孩子的身量差不多,又都瘦得皮包骨,只利用胳膊腿之类的残肢,不暴露性别,应该可以蒙混过关。”
齐元硕挖土的动作一顿:“你……你让我用来弟的尸身?”
其实,他也有这个意思。
可他想要当着顾青槐的面葬了这对小姐妹,好让顾青槐安心。
等顾青槐离开,他再偷偷折回来,悄无声息地挖走来弟尸体,去救炫儿。
来弟的确非常可怜,可她已经死了,人死便一了百了,而炫儿还活着,还在北麓受苦。
用一具尸体换回一条活生生的命,怎么看都值得。
齐元硕知道自己卑劣,无耻 ,可为了救出炫儿,他愿意背负最不堪的骂名。
大哥和炫儿,是他仅存的亲人,他绝不能失去。
顾青槐说他生性良善,也许以前他曾是,但自从母后和大哥被人陷害,外祖一家被诛九族,他就变成了恶魔。
他可以杀妇人,杀孩子,杀老人,杀所有阻挡他救出大哥和炫儿的人,内心却不起一丝涟漪。
他心中早已没了是非,只剩下在乎和不在乎。
在乎的人是宝,不在乎的人不如草。
“拿去用,去救你侄儿”,顾青槐面色平静,又重复了一遍。
“嗯,好”,齐元硕看着顾青槐清冷而坚定的双眸,点了点头。
顾青槐看了齐元硕一眼,心里有点担心他会觉得自己冷酷无情。
毕竟,来弟那么可怜,她却还要让她尸骨无存。
顾青槐轻咳一声,解释道:“来弟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尸体不过是她的一个躯壳而已。如果她的尸体能救人,也算是她的功德。”
“嗯,我明白的”,齐元硕沉沉点头,开始快速挖坑。
他将小婴儿的坟头堆出一个土包,又挖好了来弟的坟坑,等他把炫儿救回来,再来安葬来弟。
“来弟是我侄儿的救命恩人,以后时机成熟我会给她们迁坟重葬,立碑刻铭,每年祭祀必添贡品香火”,齐元硕郑重承诺。
顾青槐颔首:“好,我相信你,我们先回家吃饭,吃完饭我再做些吃食你带上,早去早回”。
“谢谢小槐姐”,齐元硕深深看了她一眼。
顾青槐对他的恩情,他都记在心里,一笔一划,刻的很深。
毕竟,以他的身份和处境,很难找到帮手。
他的那些兄弟们把他和大哥的羽翼剪得很彻底。
他的暗卫为了救他,死的死,伤的伤,失踪的失踪,再无一人帮他,而他也不想去连累别人。
他好似一只四面受敌的孤狼。
只有顾青槐,天不怕地不怕地把他捡回家,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后,不仅没有丝毫畏惧,还坚定不移地站在了他这边。
这个女人胆大得令他心惊,狂妄得令他心颤,自信得仿佛整个世界都握在她手中。
在她面前,他总是不知不觉地愿意低头。
二人回家后,看见赵樱和两个女人已经在土坯场上忙碌。
顾青槐看了看空间里的闹钟,还差半个时辰才到上工时间,那两人怎会来这么早?
晒场边的草亭子下,顾青山坐在轮椅上做着记录,看见顾青槐和齐元硕走近,便低声笑道:“还没到上工时间,这对母女就来了,一来二话不说就开始干活。阿娘不好意思让人家先干,就让我们先吃了早饭,锅里给你俩留了饭。”
“好,家里忙,你们本就应该先吃,不必等我们”,顾青槐笑了笑,目光移向那对母女。
她记得这两人。
几年前,土牛村来了一批难民,其中就有这对母女。
母亲叫“邵翠环”,个子不高,却骨骼粗大,面相质朴老实。
女儿叫“邵荷”,十七八岁,相貌说不上好看,但让人看了挺舒服。
母女俩在村里很本分,又勤快能干,估计贺里正想要多照拂一下她们。
觉察到顾青槐的视线,邵翠环扯着女儿一脸感激地向顾青槐鞠了一躬。
顾青槐笑着朝她们点了点头。
这次招工救下的两个女人该不会就是她俩吧,这笔工钱对她们来说肯定很重要,不然,哪有人给别人干活还这么积极的?
顾青槐收回视线,看向顾青山:“大哥,怎么是你在做记录?松儿呢?”
顾青山神色微黯,悄声道:“松儿和丫丫看见尸体吓得不轻。”
“哦”,顾青槐想起了早上两个孩子跑回来时,一脸的惊慌恐惧。
七八岁的孩子还小,第一次距离尸体那么近,害怕也是正常。
不过,这个时代不允许他们做温室里的小花朵。
内乱、匪患、边战,随时都可能像洪水一样涌来。
特别是每年秋收后,各村各户有了一定的积粮,是一年最危险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