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一正立在树下,脸色带着焦急之色,不知道因为什么正低头训斥着禁卫。
周尧出现在视野的时候,玄一明显松了口气,随后目光不善地落在一旁男人身上。
他快步走过来扶住男人,却侧头询问:“您没受伤吧?”
周尧摇了摇头,指了指他的伤口:“他腿上有伤,你给他处理一下伤口。”
周尧将蘑菇递给一个禁卫,淡淡道:“拿去洗了。”
“是。”
玄一沉默不语,拿出金疮药给他敷上,动作称不上温柔。
周尧目光灼灼地望着树上绑着的一个男人。
那人额头上破了相,脸上有一道深深刀疤,留着美髯,身上穿着似是读书人。
玄一看着有外人在,沉默了一瞬,轻唤道:“夫人,此人便是前面山头的山大王。”
……长相穿着,丝毫与她刻板印象不符合。
周尧片刻嗯了一声,语气平淡:“听闻这个土匪窝乃是专行买卖妇女一事。”
玄一眼底闪过一瞬间的惊讶,没想到她已经知道。
他点头说:“山寨之中确实有很多女子哭闹声响。”
周尧负手而立,眼眸之中藏着让人难以忽略的杀意。
她顿了一下,似是思考,随后才慢慢启口:“先将土匪窝一事解决,让这些女子重获自由,捣毁土匪窝,再行赶路不迟。”
玄一点头:“属下明白,已经派几个禁卫去摸周边地形。”
周尧抬了抬眸,侧头道:“那位是青霞山的道长,此次正是为了探查拐卖一事受伤。”
玄一微微吃了一惊,随后对上禹南荀的目光,和善点头。
禹南荀不知道为啥,感觉他那目光太过寒凉,让他心里一阵发毛,强扯微笑挥了挥手。
没多久禁卫带着粗略的地形图而来。
周尧盯着地上的简易地图,目光落在土匪山脚下的一个村庄,低低叹了口气:“这个村庄里女子是被人拐卖而来,没想到如今她们也参与到其中,迫害如她们同样遭遇的女子。”
玄一沉默不出声,停顿片刻问:“夫人,您怎么看?”
周尧心里有了主意,却没有说出来,反而是侧头看向禹南荀:“南荀道长如何看?”
禹南荀扶着树站起来,他垂眼说:“此事按照大晟律,这些人都该死。”
他抱了抱手,瞧着周尧的神色,笑了起来:“姑娘想如何,贫道无权干涉,若是这些人获得惩罚,贫道会帮忙行炼度一事。”
周尧挑了挑眉,一脸意外的看向他,这就是门派的区别吧?
若是佛门,定然给她来一句:我佛慈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丫的,坏人做了一辈子坏事,临了做了一件好事,这叫回头是岸。好人做了一辈子好事,临了做了一件坏事,这叫原形毕露。
禹南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姑娘,为何这般看贫道?”
周尧淡淡收回目光,指着几处道:“让这几个人守在这里,至于这个村庄,想必是寨子里的眼睛。”
她冷嗤了一声:“这双眼睛瞎了便不可能通风报信。”
玄一抬眸正巧瞥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冷芒,抿了抿,斟酌道:“确实如此,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周尧抬手将碎发别入耳后,静默良久才缓缓开口:“这山寨大当家在我们这儿,先给他喂上毒药,若是能配合我们自当好说,若是生了歪心思,便让他与枉死的女子陪葬。”
玄一闻言点头,走过去直接卸掉他下巴,丢了一颗药塞进去。
他熟稔的将下巴安上,在大当家的身上掐了一掐。
大当家悠悠转醒,正准备开口骂人,嗓子一痒将嘴里的异物咽进去,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被绑在树上。
他努力挣扎,眼里藏着滔天怒火:“你们是什么人,给我吃了什么!”
玄一嫌他聒噪,直接封了他的哑穴,声音如常的冷:“此药名叫天九日,你常年混江湖的,也应该明白此药的恐怖。”
他眼神淡漠,嘴角扯起一丝弧度:“如果九天没有找到解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因为……”
他刻意顿了一下,修长的手落在他的胃部道:“第一日便是从这里疼,第二日便是肝肠……直到第九日的脑子。”
“这期间你会无比清晰这九日的痛苦。”
大当家拼命地挣扎,随后摇着头,想说却说不出来。
玄一却也没有直接告诉要他做什么,而是选择晾他一会儿。
未知的恐惧才是最可怕的。
没多久,一个禁卫走过拱手道:“大人,可以用膳了。”
玄一拉起大当家的衣服擦了擦,眉梢微弯,往一旁捡野果的周尧走去,声音低沉:“夫人,可以用膳了。”
周尧手里握着一把拐枣,抬眸看向他,淡淡一笑:“好。”
她折了一小截放在嘴里细细嚼了嚼,甜甜的味道。
前世小的时候,奶奶每次都给她带着各种各样的野果,如今味道如旧,那段日子却也再也回不去。
她眼底闪过一丝黯然,转瞬亮起幽亮的眸光。
其实无比庆幸拥有过那段时间,以至于让她今世掌权之后,能知常人不能知,能体他国国君不能体会的民间疾苦,深知百姓之想。
她随手将东西递给玄一道:“今日吃的什么?”
玄一握着她递过来的东西,深深看了一眼,随后唇角微扬:“几个禁卫在山里找到几只野鸡,寻了一些野菜……”
周尧闻言,眼底闪过讶色,恍然又回到那些岁月,也如这般。
唯一不同的是,如今的大晟,更好,更安定。
周尧围着坐过去,玄一将清洗过的竹筒递给他,又将削好的竹子给她:“夫人,乡野之间,难免粗陋。”
周尧丝毫不嫌弃,大拇指摩挲着拇指高的竹筒,显然是作碗使用。
周尧待禁卫都分发到了,才缓缓动筷。
若是她客气的让他们先吃,看样子是没有人敢动筷的。
不得不说,这些禁卫还是心灵手巧的,用竹子甚至贴心的做了一个汤勺,跟舀酒的物件相似。
周尧尝了尝鸡汤,很是鲜美,比尚食局做的更加合她口味。
鸡子方才还在林子里面吃锅里的素菜,现在已经躺在锅里与素菜躺在一起,不新鲜都说不过去。
周尧夹起一块鸡翅膀,咬了一口道:“野鸡的肉质还是紧致许多。”
玄一不动声色地拿起一双未用的筷子,将一根鸡腿夹到她碗里:“您尝一尝,这个。”
周尧也没客气,很给面子的咬了一口,吃的是连连点头,而她亲自寻的菌子也没有逃出她的嘴。
她吃的七七八八,瞥见锅里大半锅的鸡肉未动,一脸无奈,施施然起身,寻了一个由头道:“我去泉水附近消消食,你们慢用。”
周尧按住玄一要起身的动作,方才他只顾着给她夹菜,自己却没有吃什么,她沉着嗓音:“不可浪费!”
自她登基以来,不论前朝后宫,民间,都提倡节俭。
玄一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周尧往泉水方向走去,寻了一个石头安静坐下,溪边的风一阵阵地拂过,甚是清爽。
她手里握着一块石头,发呆地盯着潺潺流水,思绪飘想到渝州,不知道此刻建安侯平叛镇远侯一事是否顺利。
还有嘉州丁云兴的军队与大晟的军队……
南水北调一事,是否已经解了大旱所带来的影响。
三国此番是否会趁大晟动荡,贸然出兵……
出使海外的夏大人,此行是否顺利……
还有很多很多忧虑的事……
她将手里的石头丢入水中,只听见噗咚一声。
无妨,一切都会好起来!